在唐千爱第八次抬头的时候,宋若词终于忍不住了。
她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刀叉,小心翼翼的问这个亦旧亦新的朋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唐千爱咬着口中的食物,闻言沉默了一晌,才轻轻一笑,坦率的叠起手臂道,“被你发现了,你失忆了,一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吧,我有些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
她问的万分小心,好似踩在冰上,一个字说错,便踏入冰窟。
宋若词淡然道,“当然知道了,医生跟我说过了——哎?他们说,我这次出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怀孕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亲口告诉你的吗,看来我们的关系还真是不错。”
提及孩子,宋若词满脸都是由衷的幸福,眼珠好似两簇被点燃的烟火棒,燃烧着的,是池君寒给她的底气。
“原来你都知道了……”唐千爱喃喃的,目光失控的往下滑去,“我说过的,我们曾经真的是很不错的朋友,你怀孕的事,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你当初还来问过,这个孩子该怎么办,要不要留下……
唐千爱没有说下去,戛然而止的言语,却让她的神色暗沉的更深,“那孩子的父亲呢?”
找到了吗四个字还没有出口,便被宋若词幸福的打断,她似乎是很骄傲,眉眼都闪烁着明净玉润的光泽,足见这段时间被爱浇灌,养的极好,“你说君寒吗,他对我很好,对宝宝也很好,前段时间还给宝宝取了名字,你不用为我担心!”
提到池君寒的名字,她整个人都像是上了一层釉的瓷器,容光焕发间,是让人无法直视的甜美微笑,让人无法相信她口中的言辞,有一丝一毫作假的成分。
唐千爱当然也知道她不是撒谎。
池君寒的性子,一贯如此,他可以对全世界的人都冷淡,但他的热,永远只留给一个人。
所以他对宋若词再好,唐千爱都不意外,她至多是为自己遗憾。
原来爱情不是来的早晚便能分出胜负,若是不爱,就算陪一辈子,也都不会有结果。
唐千爱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蔓延在舌尖的苦涩被她用点心的甜味强行抹去,才有勇气看与自己过的截然不同的宋若词。
有人疼着,可真好……
“你的意思是,宝宝的爸爸,是君寒吗?”唐千爱一字一句,十分清晰道。
她的语调很微妙,听的人心里发堵,明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在她口中都成了大逆不道。
宋若词抚摸小腹的手顿了一顿,抬眸看去,“除了君寒,还能有谁当我宝宝的爸爸?”她轻软一笑,温温的语调人畜无害,听的人心也跟着软了,好像潜进了蜂蜜罐子里,“我们一家三口,现在过的很好,等宝宝出生以后,我希望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未必要继承池家的家业,比起金钱名利,我更希望他自由……”
无论现在的宋若词,还是以往的宋若词,心都是一样的。
唐千爱的目光彻底变了。
她匪夷所思的捏紧拳头,银牙微咬,却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宋若词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继承家业……这个孩子,恐怕池君寒骗她说是自己的。
值得吗?为了女人,认一个别人的孩子,还要继承家产,池君寒是疯了,还是入魔了?
唐千爱只觉可笑——原来昏庸这个词,在池君寒身上也是能用的。
昏于女人,庸于不属于自己血脉的儿子。
宋若词即便坐在对面,也察觉到了唐千爱周身萦绕着的冷意,她一点点抬起眼,捕捉到了唐千爱来不及消失的眼底不甘,好像比起朋友,说他们是竞争者的关系更贴切些。
但很快,唐千爱便重新又笑了起来,她心不在焉的拨着碟中的鹅肝,昂贵的鹅肝被她捣的像一滩廉价烂泥巴,她手中的叉子一下又一下的,同时也捣碎了自己的心脏。
“看来他真的很爱你,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唐千爱强颜欢笑道。
虽然早已决定要放弃,但真的说出口,真是太难太难了……好在,已经结束了。
这一餐饭,吃的宋若词心里膈应,她感觉到来自唐千爱身上的熟悉感,但同样感觉到了她遮掩的极好的敌意与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