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三年农历腊月的早晨,在杜柳村、第五生产小队集合的地点,会计钟平,把一年的结算清单,一一发给了生产队里每一家社员的户主手里。
“大家伙都注意了,听我说几句。”队长范祥照清了清嗓音,冲人群说道:“钟平把今年的清单都发给大家伙手里了,你们家走以后,都看看清单上有没有差错儿,要是有差错的话,下来及时的找我们队委会的几个人查对查对。今年还有弄么几家亏款户儿,你们这几家亏款户儿,紧着把亏款的钱操持齐了,交上生产队里,二十八的后晌,还等着你们几家亏款的钱,分给分红的各户哪。还有今个头晌午,咱们队里宰猪,过晌午傍黑子分肉。亏款的户要拿着现钱分肉的,是五毛钱一斤,没有钱的亏款户儿,也可以找不离不错分红的户儿,前给你把分肉的钱顶上。大家伙都听明白了吗?”
刘学静踮也脚来,在一旁尖着嗓子喊到:“我什么都没有听明白,光听明白了一个亊儿。”
范祥照不解地问:“你听明白了哪个事了?”
刘学静:“我光听明白了,今年个咱们队里,又是坷垃砸坷垃呗,今年个连我们这样的户都挨了砸了!(亏款户)”
所谓坷垃砸坷垃,就是一个生产小队里,分红的户(分钱的户)分的钱,是分的亏款户亏的钱,亏款户亏多少钱,分红的户就分多少钱,这就是坷垃砸坷垃。
一个中年男子也高声不满地说:“真也是拐子的屁股眼儿,斜了门了,怎么别的生产队的日值儿,都比咱队的日值高哇?你看人家四队,今年的日值是三毛三分钱,咱队倒好,弄了个二毛三分钱,这差到哪去了?”
一旁的深深的低着头的饶克信,见此时正是一个挑动是非,给社员和队干部之间制造矛盾的机会,连忙抬起头阴阳怪气地说:“全五队的社员也都看见了,今年咱们队的粮食大丰收,卖了恁么老些个粮食,钱没少卖吧?哪些个卖粮食的钱都跑到哪去了?怎么今年的日值还恁么低,弄了个坷垃砸坷垃呀?”
一个小伙子:“咱一个社员也看不见账,谁知道这钱都跑到哪去了?”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别光看见鱼老喝水,也得看它那两个腮子,一个劲的往外露水哪。卖粮食的钱,肯定的是给队里置了东西了。”
王华扭鼻子嘬嘬嘴阴阳怪气的插言道:“我告上你们,队里卖粮食的钱都跑到哪去了吧。”
众人“唰”地一下扭过头,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王华的身上。
王华看了一眼范祥照,又环视了一眼众人,然后话有所指地说:“我拿个事打个比方,大家伙就知道,那些个卖粮食的钱,都跑到哪去了。一个狗吃的再多、再好,身上长的血再多,也架不住它身上叮着的狗窦子老喝它的血,狗永远也肥不了,到末后还得瘦死了!”
一个中年妇女问:“王华,那狗傻呀?它不会使嘴,使爪子把身上的狗窦子,咬下、挠下来呀?”
王华冲中年妇女说:“老婶子你可不知道,那狗窦子贼心眼子多着哪。它找的吸狗血的地方儿,都是狗使嘴,使爪子咬不着、挠不着的地方儿。狗窦子都是叮在狗的,脑瓜门上、下巴颏的底下吸狗的血,狗干着急没有办法儿。”王华又转脸看了一眼范祥照,接着说:“这就赛有人偷队里社员的钱一个样的,社员明知道这个人儿,偷社员的钱哪,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儿!”
刘学静:“他婶子,还有个事你没有,跟大家伙说清楚了。”
王华:“哪个事啊?”
刘学静:“狗窦子是个光吃不拉的东西,吃多了早晚得撑死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的问:“她们俩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也听不懂,听的迷迷糊糊的。”
“是啊,狗窦子吸狗血吃,跟人偷社员的钱挨的着边吗?我也迷糊的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