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便不是十分繁荣的长街也逐渐静默,江水并未牵着鹿衔的手,只是在她身后看她四处挑拣。
一路走一路游荡,鹿衔裹着白狐狸毛的大氅跑起来犹如一团玉绒。
鹿衔停在糖人的摊前,问画糖人的老爷爷怎么还不收摊,画一个糖人多少钱?
老爷爷忙说不贵不贵,又问鹿衔要什么。
想了想鹿衔道:“你有什么?”
“有嫦娥,有玉兔,有骏马......”
不等他说完,鹿衔有些失望:“不能对着人画么?”
“能到是能,只是要等上好一会儿。”
买糖人的老爷爷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劝着小鹿衔早些回家,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江水此时却走出来,笑道:“我是她姐姐,不用担心。她若是想要劳烦您给她画一个,不然她可要闹腾了。”
“诶呀姐姐我哪有闹腾。”
老爷爷瞧见江水一愣,不过既然发话了他也就画了起来,瞧一眼鹿衔低头画几道糖浆。
不多时俏生生的一个小糖人便捧在鹿衔手心。
鹿衔也就图个开心,捏在手里掏了铜版给人,又问江水接下来去哪。
那神情就似乎是在出门玩游。
江水只说天色晚了,再不回客栈可是会摸着黑的。
鹿衔不怕黑,江水也不怕,可这话就是告诉鹿衔该回去了不然江水该不高兴了。
鹿衔撅着嘴点点头,又下口舔了舔糖人觉得太过甜牙,走了两步就丢下了。
糖人的头已经被啃了下来,鹿衔含着糖走在前面,领着江水找回去的路。
“姐姐你不认识路怎么敢一个人出远门的?”
含化了糖人咽下去,鹿衔觉得有些甜腻过分。
江水瞧她神色便知道是渴了,只能加快步伐预备早些回到客栈:“即便一个人多问些路也就能够出远门了,敢于不敢又无区别。”
若不是这一路状况百出,在过不了多久便是她的忌日......
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客栈之中,催着小二端水过来给她,鹿衔咕咚咕咚喝下去好多。
小二问江水姑娘可要用水,江水也并未推辞地接过了,井水还有些土腥味很是熟悉。
“多谢。”
江水一饮而尽之后将茶碗递回给小二,鹿衔也喝完了两碗,颇为舒适。
看鹿衔也喝完,江水便领着她进房,还问要不要吃糖。
鹿衔自然是要的。
小二端下碗回了后院,对着几人使了个眼色。
“那边房的男的没有下药,刚才小五去吹了迷魂烟,瞧着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待会动手小心些。”
小二排名恰好是老二,掌柜老大,账房老三,厨子小四,看大门的小五。
掌柜老大又说:“老二,你确定哪两个娘们喝下药了吧?”
小二点了点头:“我看着她们喝下去的。”
夜黑风高,谋财劫色。
“老大,这两个小娘们咱们怎么分?”
想着江水和鹿衔那两张脸,老三有些克制不住,这小镇无名又地处偏僻,他们开的客栈本来就是为了好掩饰打家劫舍。
地方再偏,该处的恶人一个不少,该苦的百姓一个逃不了。
老大笑着说:“大的那个小娘们今晚就给兄弟们挨个享用,小的养几年——老三,亏不了你的!”
“那那个男的怎么办?”
“先去把两个女的给拖到地牢,再去弄死那个男的,照往常!”
而江水问鹿衔,她出手么?
鹿衔小声埋怨道:“不然怎么说没有见识的男子最可怕呢,怎么一路上全是这种小喽啰货色。”
这种货色简直不能被称为对手,鹿衔打了个梦醒上下摆摆手:“姐姐你去睡吧,我来,这种人是我六岁时候练手的。”
“琵琶?”
鹿衔摇摇头:“用不着,姐姐你借我把刀。”
江水依言取下一把刀给鹿衔,她也测算过这几个乌合之众的武功。
鹿衔对付他们自然不在话下。
其实她同鹿衔一样,对着这些人的武艺稀疏有些不知说什么为好。
不过片刻也就想开了,天下百姓,江湖也不过其中一点而已。
若是遇上荒年,千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骨骼还未定型便可能被煮在锅里。
若是寻常的穷苦人家,天生兰心的女中诸葛,将将能开口便被许配给了村口的天生痴儿。
若是运气好些,王侯将相之能一生平安至死,也无力迈出破败村落一步。
她能有幸无趣活着,修习刀法,炼制药毒,已经是很好了。
于是江水看着平凡众生,总有些叹息,叹息完了却也知道自己也不过是稍微好一些的众生。
野草与山花的差别罢了。
她看向鹿衔笑了笑:“动作小些,别吵醒了你秦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