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说她到江青梗隐居山谷之时,鹿衔已昏昏然睡了过去。
将小鹿衔要求的面容修饰好,江水终于也舒了一口气。
欣赏了片刻,将手洗净,复又将瓶瓶罐罐收好。
所谓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而鹿衔的青丝还蔓延在枕上,她已然似是一夕之间偷过岁月。
正如先前江水所想的那般,人间绝色,更胜江青梗清媚的一筹。
鹿衔美得灵动狡黠,江青梗清得如江心流云,前者可称绝佳。
又看着窗外的天色大约还有片刻才能亮透,江水在内心中笑了笑,替她掖好被角。
也就拿着本书细细看着。
而当鹿衔再次醒来时第一反应,便是冲去被搬回原地的铜镜前。
良久无言。
她想,这般的模样若是鹿拂柳也是应当的。
对这张脸,江水如是评价:误入千碧中,不为钓金鳞。
全然是误入绿荷深处的小鹿儿,狡黠天真,低饮清溪水,还与红鲤嬉戏。
绿衣金铃,琵琶罗刹,这便是昔年的娘亲鹿拂柳么?
鹿衔不确定地想。
看她出神,江水在鹿衔身后开口提道了卸去之法:“若是哪日想恢复原本模样,以手帕沾取少许擦拭脸颊后清水洗净便可。”
话毕,江水将一个小木盒摆在鹿衔面前,当下便看着鹿衔打开木盒,抠出了药膏便往脸上抹。
于是她精心雕琢的脸,就这么快便被小鹿衔擦去了。
不过自己的杰作被毁了江水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含着笑看着鹿衔的动作。
“姐姐,谢谢了。”
而后恢复了原本面目的鹿衔十分郑重地向江水道谢。
江水自然是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不客气,就当是生辰礼物了。”
鹿衔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向江水笑得明艳。
江水并不知她在高兴什么,但这也无碍的,不是么?
而此时上谢的,正为一个女子翻覆天地。
天清气朗,清议之日。
正有人朗声读出今日清议之题。
“公主毓者,旸齐帝之姊也,女修平将军。嘉命三十八年,窃国辅旸齐帝,摄政一十二载。牝鸡司晨,群黎困顿,众吏脏污,边疆环敌,偏逢贪狼。
梦金凰困笼,以钺欲杀之。神鸟人语,曰封吾者天之道,安敢犯乎。公主毓素果决,言困笼梦中之禽,不可杀乎?
次年,公主毓梦薨,齐帝归权。
齐帝少有大智而荒唐,能平四海,万民敬仰。”
座下上谢子弟有交头接耳者,奇道:“今日清议,以公主毓为题?”
另一个子弟点点头:“前些时日,有荒蛮女子求上谢仕途之法,今日清议便是为其。”
他疑道:“何处荒蛮之地所出,竟这般醉心功名?”
那弟子忽而示意友人慎言:“家父曾言,此女子颇有昔年魏呈萧先生之风,万不可轻慢。与其清议者,三世家之子。”
先前提问之人这才收起失态,笑着回道:“如此雅声,今日可要正冠而闻。”
而被他们议论的,正是不久前在九楹之中,与江水不过一面之缘的寸亦剑。
她换上了与上谢子弟无二的白衣广袖,素面竹冠,缓缓走到今日清议之地。
青槐树下,四方竹垫,四盏清酒。
而今日与她辩论的三人已然坐下,见寸亦剑已来,各起身深拜复入座。
上谢有三大世家,王、卫、林。
与寸亦剑而对的,正是王家子王合疏,卫家子卫回辕,林家女林五言。
入座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