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险山松短,眠花空似雪。
路途颠簸,而点酥郎寸亦剑却昏昏欲睡。
时节已热,暑气渐起,车厢之中更是分外烦闷。
何况每日点香侍女都会在车厢里还点上几支不算上好的香,日日嗅闻到如今,叫她已然心生不喜。
眼下见点香侍女还欲续上快燃尽的香灰,寸亦剑不由开口道:“不必点了,将帘子掀开。”
闻言点香侍女低低回了一声“好”后果真退回到原处,而卷帘侍女也旋即乖训地轻开车帘来。
从寸亦剑的眼眸里,能见山石泥沙,寻常野景。
自车窗外透出一点清凉的风,寸亦剑暗暗打起精神,抽出一本书又开始读了起来。
可却读不进去,原因无他,寸亦剑有些渴酒。
可惜离家多日,却只得一介微官,空有满腔欲醉事,却无半点饮酒之时机。
什么所谓栋梁之材,什么匡扶社稷之能,官身微贱无法登高位还不是一个荒唐无能的小吏!
逸王将朝堂把持地滴水不漏,寸亦剑即使心有他思,却不得不承认储诚庭将大旸治理的很好。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爷,却能够管辖贪官,胁迫良臣,却还没有将这个国家变得危如累卵。
优秀得简直令人汗毛耸立。
可怜她寸亦剑骄傲一世,居小郡而谏苍生,以为天下间无不可为之事。
可到头来,却还只是战战兢兢地蜷缩在点酥郎的位置上。
眼下她已经完成民间选秀之责,正要班师回朝。
想到又要见到那个叫人毛骨悚然的储诚庭,寸亦剑还没回到京州,车上便已经在思虑对招。
寸亦剑不禁想到,江水又是否已经将信交给先生么?
“警戒!”
“警戒!”
“警戒!”
马车一个颠簸,寸亦剑还来不及询问便听见几声“警戒”,当下抓起桌上裁书刀。
而后她掀开帘大步走到马车外。
是一个醉意熏然江湖人,腰间还别着一直酒葫芦,看见车厢里站出一个拿着把小刀满脸肃然的女子。
仔细看了一眼,那醉汉大声斥问:“你就是寸亦剑!”
居然确实是冲自己来的,虽觉意外,可寸亦剑丝毫不惧,她傲然问:“正是,你又是何人!”
那醉酒截道的江湖人哈哈大笑好一通,寸亦剑周身侍卫都严阵以待。
但听他道:“你这储诚庭座下走狗!且来受死!”
当下便带着酒意攻了过来,寸亦剑被一队侍卫护住,看着那醉汉被立地格杀。
血溅三尺,她的靴子上也有几点血渍。
“属下护卫不力,望大人恕罪。”
话虽如此,侍卫长的面上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寸亦剑心知肚明他是逸王的人,怎么动他。
寸亦剑泰然自若:“无妨,继续行路。”
说完她便回了车厢,没有多看尸体一眼。
想也知道定然是会被这些侍卫解决干净,寸亦剑又神色如常地展卷而阅。
只是她掩藏在袖中的左手止不住地颤动。
既惊且恨。
以储诚庭的才能与权力,明明可以不动声色地给他自己谋一个清白名声。
甚至若他有意,明日大旸境内庙堂阡陌,皆是传颂逸王功德的声音。
愚人无耳目,闻过当真,逸王贤名轻易便可让千万人敬仰。
难道这不是一个造势的大好方法么?
可偏偏有江湖中人仇视,甚至连自己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便会因为一个“储诚庭走狗”的名头而遭到仇视杀意!
寸亦剑陡然看见前一刻醉里喊着斩杀自己的人在下一刻被立地格杀,她又投过窗向外看了一眼——
尸骨已无存。
连路上的血渍都被尘土沙石掩盖除了自己靴子上的几滴血渍,没有一点能够证明刚才事件的痕迹,寸亦剑几欲干呕。
但她忍住了,面前点香卷帘侍女,也都是逸王的耳目。
不过一个死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