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下空骸骨。
山雪冷胸怀。
最终还是江水先一步挣扎着从重重梦境之中醒来,而后费力地用青昙砍开铁链,放开自己与卿哉。
这一路上卿哉多次毒发,或痛哭求饶,或伤人伤己,江水看着他身上被铁链所摩挲出血的印记,一时为难。
只得又一次点住卿哉的睡穴,江水勉强支撑着扶着千钧让自己停止双腿站了起来,而后突然一愣。
垂垂老矣的一头狼,正站在不远处与她对视。
“我回来了。”
她这样说,老狼不为所动。
安抚地摸了摸如临大敌的千钧和青司,江水有些抱歉,为了尽可能地快速与逃避旁人耳目,这两个家伙一路也累坏了。
而老狼呜咽一声,慢慢地向前试探地迈出一只前蹄。
江水却比它还要块些,走到老狼的面前,与老狼相抵住额头。
“我回来了。”
江水这样说。
她以为她走后便能够顺利地身死于山谷之外,却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与这头老狼重逢的一天。
老狼已经很老了,却还没死。
江水已经很累了,却还没死。
竟是重逢。
但老狼闻见血腥味有些狂躁,刨了刨地而后开始舔舐江水的脸颊。
“......那两个都是我的马儿,不是食物。”
“......不,那是我的朋友,也不能吃。”
江水看老狼垂涎欲滴的眼神,揉了揉眉头制止住老狼危险的想法。
“嗷呜——”
老狼有些不愉快,分明以往她打来猎物都会分自己一大半的,现在居然想自己独吞。
江水却站了起来,转身回去将卿哉抱在怀中,而后走了一段路到门前,一脚踹开自己曾经居住的小木屋。
旋即她被尘埃迷了眼。
江水仔细将卿哉放在了勉强能够称为“床榻”的地方,又将那床破旧被褥——其实也就是破布干草,都拂拭一番。
地方简陋,江水索性将她身上的连肩披风直接扯下,当做盖被轻轻盖在卿哉的身上。
又再次确认一番卿哉还未到再次毒发之时,江水按照记忆找出各样陈设,而后抱着瓦罐各类走到山谷外活水处清洗一番。
先割了一筐马草给千钧和青司,又摘了些果实,打了些野味,江水托着满身倦怠再次来到河边,想要浆洗被褥。
从河水的清波里,她看着老狼的眼睛,忽而沉默了一瞬。
她招手让老狼上前,用半干的手顺了顺老狼的肮脏打劫的毛发,轻声说:“我受了伤,但也不是你的食物。”
老狼耸了耸双耳,趴地在江水身侧,神色厌厌地看着江水浣衣的倒影。
它老了,前蹄儿也陂,牙口也豁落,皮毛也打结不再光滑。
能够在死之前见一见奇怪的老朋友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好事了,老狼现在胃口不大,吃不下一个朋友。
江水见他安生下来,也就继续浆洗衣物。
先前她便孤身一人在银碗谷里生存练刀多年,虽然出得江湖有华服美饰,金盘玉馔,但如今事事操劳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又过了好一会,眼看着差不离了,江水起身往木屋走回,老狼也站起身一深一浅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屋外有着几杆晾衣的地方,乘着今日无风雪,江水将浆洗一新但刚加破损严重的破布被子挂在上面晾干。
从破洞处,能看见渐渐融化了斑斑雪迹,宛如疮痍的天地。
略微收拾了一下打来的几只野兔,从包袱里搜罗出未用完的调料,江水费力地生火炖了一锅兔肉汤。
顺便将两只野雀和一只野兔喂给老狼,总不算是厚此薄彼了。
香味已经飘了出来,江水摸了摸卿哉的脉搏,便坐在床畔看着他。
当日自己遇险黑火药后,是这个人将自己救下,好生照料,延请了寸霄女弟子为自己贴身照料。
而今二人处境颠倒,她只是个浮萍般的杀手,无处为家,自己都求不得一个安稳,又怎么给卿哉一个温暖且安全的养伤之地呢?
且那封信还是......
江水本不愿过加揣测,但她清楚的知道,单单以秦不二或者叶俟清并没有能力得到卿哉身上这种凶残阴狠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