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碗中落户,江青梗拖着血迹斑斑的一只手臂,将那些死得乱七八糟的所有暗卫都处理干净。
山谷之中珍奇草药不多,但养活江水一人还绰绰有余。
将所有死去的暗卫身上能用的东西留下,在没有养好伤时,江青梗只用右手来料理事物。
她所修习的两门刀法皆是双刀之法,用力之事双臂呼应,如何虽然受损见骨的不是右手,却还让江青梗行事狼狈。
时维进秋,江青梗的医术是跟着薛长老身后所修习,加之后来耿葵先生阎王楼的偌大藏书支持,自然不可能不精湛。
而她的左臂刀伤却还没有好全。
几月之间江青梗和山狼划地而分各不相干,江青梗在原地搭起了小木屋,期间进进出出几次,制备下了能够隐居于此的基本设施。
山静风后草有声,剥啄之间,川流日落。
江青梗独处经年,对狼论纲常,杀鹿辩禅欲。她的刀没有见人血,可天下之人与草木鱼虫,又有何异?
如天地之优伶,古今圣贤奸雄皆粉墨。
此风随魂灭,流传千古,交口接耳于后人,鲲鹏闻之,强似虫鸣。
我病了。
江青梗又一次为自己把脉,气血和畅,只亏神思。
而在江青梗能够娴熟运用单手刀时,银碗下了好大一场雪,天际苍茫。
握刀于手,江青梗银碗中观雪。
荒唐地希望大雪乾坤,四盒八荒皆被雪填平。
但雪有落尽时,那头狼又一次出现在江青梗的眼前。
山中鸟兽或迁徙过冬,或冬眠隐处,狼寻不着实物,而后找到了江青梗的小木屋。
它的眼睛紧紧盯着江青梗的小木屋,喉头发出低低地嘶吼声,这次它想要的不止一只胳膊。
彼时江青梗正坐在屋中生活取暖。
她察觉到屋外情形,随手将一壶半凉茶水放在炉上温热,而后提着刀走了出去。
开门好风雪。
狼已经饥饿多时,门一开便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却陡然扑空进了屋中。
翻了个滚狼转来面向江青梗,压低腰胯预备再次扑上去撕咬,却看见江青梗轻轻将门关上。
叽里咕噜说了什么,狼也听不懂。
江青梗说的是:“外面天冷,就在里面开打吧。”
不过听不懂也没事,狼蹬了蹬腿,一跃而起,而后被江青梗一脚踢开飞撞到墙壁上。
江青梗在它刚被踢飞时抛出刀,旋转一踢让刀迅猛扎在了狼的前蹄上。
而后直接上前,一只手抓住了狼的咽喉。
“一个畜牲,也想要我的命?”
江青梗分明在笑,今时不同往日,她自觉无须对一个牲畜百般退让平白让它整日以自己为储备粮。
她的手倏然松开,抓起那把穿破狼前蹄的刀,用整个臂膀将狼狠狠锁住。
刀抵在狼的胸前。
众生有灵,狼虽然不懂为什么好好一个口粮突然就咬不动了,但还是识时务地呜咽几声。
江青梗本想杀了了事,狼皮保暖,正好过冬。
但她却松开了,认真地盯着伏低做小的狼,托着腮道:“你毕竟救了我一次,行吧,一起过冬。”
她屋里有腌制了好储存的各类肉,江青梗挑拣出一些还没来得及腌制的丢给狼。
但因此想起来先前自己割肉喂它保命,江青梗笑笑,看着它被自己斩伤的左前蹄,摸了摸嘴唇。
狼可以驯服么?
江青梗认真地思索,试探着想摸一摸狼的后颈毛儿,却被它嘶了一嘴。
嘁,不能就算了。
后来每到冬天狼都会来投奔江青梗,而平时偶尔打多了猎物,也会分给江青梗一些。
而后矜持地看着江青梗料理,舔顺自己漂亮有光泽的银灰毛发。
江青梗有时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就骂它把自己当做寄存的货铺,有本事冬天换她来找它吃肉。
破窗冷衾急霜雪,后来江青梗甚至给狼做了一个窝儿,每年冬天等它不见外上门。
一人一狼搭着伙儿过冬,大雪茫茫里,倒也不算寂寞。
吃过了自己的肉,江青梗想,便是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