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纵然冷静克制且聪慧,但也会有炙心不顾千万而为之时。
她笑着说:“自然是有救你的方法的,不过是看你如何抉择了。”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巧妙。
望穹苍以四顾尔,何其之茫茫?
卿哉不由问道:“什么抉择。”
“自然是你的康复与旁人的性命咯。”
话到舌尖被江水咽了下去,她还是选择了谎言:“救你的命也不难,十个康健壮年男子的心脏却是不可或缺的。若你愿意,卿哉,待雪化了躲过逸王追查我便去替你杀人剖心。”
卿哉大惊:“绝对不可!”
“为何不可!”
江水语气忽然凛冽起来:“我再说一次,你当我是谁?我是阎王楼楼主的弟子,阎王楼足以接垂丝海棠榜的杀手,更是下一任楼主!”
“你说这区区人命何足道也?”
月光下,卿哉的脸庞算不上好。
江水道:“不过如果你不忍心的话,我就用我自己这一条命来陪你去死,怎样?”
可怜天上月,独恨旧游客,今照沸里人。
卿哉保持着饮酒时坐着的姿势,他看着江水终于克制不住流露出的病态痛苦,分明比自己还要绝望。
他伸出手企图给江水一点温暖,却发现自己根本触不到江水仓皇躲避的指尖。
“抱歉。”
卿哉自责且怜爱地看着江水:“抱歉,江水,是我连累了你。”
江水眼眶已经酸涩难堪,强忍着不肯落泪,拂过眼前碎发转过身去。
她的声音一点波澜也不起:“没什么好抱歉的,这与你本便没有多大干系,一直以来孤立无援拖累人下水的,只我一人而已。”
给卿哉的只有一个冷寂背影,单薄孱弱得不像一个能够见血封喉的杀手。
卿哉猜不透江水是否落泪,她的声音平稳,肩膀没有半分抖动,风轻云淡。
“江水,我从不觉得你有面目可憎之处,你是这世上最值得怜爱的姑娘,你只是缺了一些温暖。”
“但你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你有绝世的刀法,脱俗的灵性,以及虽然怠惰但懂得利用外物来逼迫自己前行的意志。”
“这个江湖在我眼中是快意恩仇,策马江湖,可能在你眼中只有风雨飘摇,人心难测,可你纵然这般觉得但其实还是向往着我眼中的江湖的,是不是?”
我如何能够不爱你?
在见到了你的种种之后。
江水的声音又响起:“是啊,卿哉,你倒是将我看得比我自己还透彻几分可向往本便是没用的东西。”
卿哉替自己满上一杯酒:“若是一定需要十颗心脏,我又何必活着,你是个绝佳的杀手,每一颗心除了金钱的价值不同其他平等而视,我自然也一样。”
“可笑我自以为天才绝世,却也熬不住那般痛苦折磨,我有——”
话音未落,卿哉忽然倒地。
是江水出手,将他劈昏。
“果真不愧是你啊,卿哉。”
江水留着泪笑了起来:“就是比江水来的高尚磊落,如长风起青苹,浩荡于九州。”
红尘皆为君足下踏之。
下一次毒发后若是能挺过,你就算离开我,也能够独活了。
若是你依旧挺不过。
江水亦不会食言。
银碗中本就有了我的一座坟冢,前身父母恩赐之名有所寄托,此身寄白骨于天地,又有何不可?
如此这般本就是我一直所偏爱的结局,也算是上天所垂怜了,是不是?
“卿哉。”
她呢喃着,只敢拢住卿哉昏睡中的身体,却连牵手都害怕。
“卿哉。”
“卿哉。”
此生情恨唯一句,凄厉三声“卿”“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