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就是你们两家之事,只是我若不出手,平白欠下一个人情。”
江水神色厌厌。
蒋飞熊却更加激动,又说了一堆感激的话语,这才离去。
可江水却只是嘲讽一笑,这蒋小少爷倒是纯善,自己可没有什么不伤性命的顾虑……
只不过是苦痛折磨多日,加之兵器不趁手,节俭内力这才没有直接杀了那个——那个什么人。
蒋飞熊只道顾姑娘虽然插手自己的生死有些僭越,但毕竟救了自己一命,何况十分有分寸没有将对方置于死地只是断了龚杰的肩膀,因而蒋飞熊没有什么不快的情绪。
可快乐离去的蒋飞熊又怎知,江水本意便是想割断他的咽喉呢?
蒋飞熊自知往日恩怨分不清对错,龚尧许和父亲都有错,但是他是儿子不好置喙父亲什么。
而江水只觉得她自己没心思听那些故事,她不凭善恶杀人。
“插手了你的生死,虽然救了命,但也有置你于不义的可能——”
江水如斯聪慧,神思通明之时想透彻也不过是霎那间。
左手附上剑疮,江水嗤笑。
我自己都没有什么活路了,哪里有什么性质,还顾上成全别人的一起么?
想她此生,大抵也能借古人那句“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吧。
呼灯冷过,翠尊徘徊,所谓之生死悲喜,自然全在幽微处。
第二日安伯上门来请求顾姑娘能够陪同自家少爷一同去武林会。
说是,近日动身,必然能够赶得上。
今年的武林会在姜台,马车三个月的行程。
江水本有意做个独行客,但眼下跟着蒋家车队倒也省了事端,其他江水只当做不知。
蒋家牌匾被龚尧许真砍了去,在杨川蒋家的声明一下子就有些微妙起来,安伯经此一难却也想开了。
这蒋家武馆不能够成为少爷的束缚,老爷过世前虽然满心都是基业,家产,可少爷已经为武馆所连累多时,如今正好乘这个劫难暂且蛰伏下来。
留下些赶不动路的老人在府中,缩减开支,遣散仆从,而蒋飞熊在安伯的支持下也预备去武林会上拜师。
江水略微一思索便回过味来。
大约那日看见自己身手不俗,又恰好同去武林会,让自己跟着也算有个照应。
到底他们是不知道江水那日果真只是压抑住病痛,个个以为她是已经“痊愈”了的。
将症结想开后,江水也不多亲近,只是开了些虎狼之药的镇痛方子,交给安伯抓药来,以备不时之需。
其中夹杂着些不起眼的草药,江水趁着不注意,做了几方见血封喉的毒,却没有涂抹在青昙上。
——最快的毒,永远是她的刀光。
至于毒药的去处,此刻且按下不提。
等到镇痛的药力散去后,果不其然地江水比之前疼地更加凶猛,日日呕出腹中污秽。
果然是个肮脏下贱命,江水双目有些酸涩,就连痛苦,都比别人来的狼狈。
壮士呕血十斗,骚客啮雪一团。
悲壮的悲壮,清洁的清洁。
只她这般恶心,多苦瘀脓蓬舟溺,怕听一句瘗花铭。
“我有旧相知,凛然杳望何必见?”
“我有杯中客,红蕖定罪轻万贯。”
“我有芳树词,不敢为卑唐突歌。”
江水苦笑着摇了摇头,笑得美丽且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