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似乎是被越生桑一直带在身边一口一个“我家少爷”“我家少爷”的那个小厮书童。
江水颔首:“记得,你身边那个孩子。”
既然越生桑特地提起,应当有些什么事来,江水复问:“他怎么了?”
四下无人,越生桑沉默片刻而后道:“他是逸王的手下。”
什么?
江水难得一愣。
从与阿城初见,到越生桑被掳,再到留客九楹郡,得遇魏先生,树林埋火药,赠人银零落,江安求兵器……
她猛然将此一切都串联起来!
越家灭族,只留下一个孱弱的越生桑,若是再遭山贼成为禁脔后再救出更为容易掌控。
而后进入这个江湖中最为缜密的叶家,掌握着江湖中八成神兵的叶家,可谓是武林的一大命脉!
更有甚者,说不定自己遇上耿玉儿,也是因为自己的刀法被阿城看在眼中才让逸王派来了他,以此试探!
怪不得,怪不得!
自己绞尽脑汁所求无解的那一点,在这里!
被自己从来视为越生桑可有可无的附属物的阿城!
秋劫秋鹭秋芜,她在逸王府的那一个月也不是空度光阴的,想必这个阿城,便是最后那个秋曲!
原来如此!
江水豁然拍桌预起,可随之却又缓缓坐下——这些与自己有何干系呢?
她将拍桌的手收回袖中,带着不以为然的腔调道:“那你应该早些告诉叶景行,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只要别叫阿城知道,死一个下人算不得什么。”
至于会不会引来逸王的怒气,那可就不是江水能够左右得了,不是么?
她拍案之时越生桑眼眸一亮,而后听她语气淡然,不由开口:“那你呢,江水?”
江水笑出声来:“我?我去祭拜师傅啊。”
又道:“灭族之仇我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那是逸王——生桑难道要我两柄刀杀去,砍了他项上人头?”
说着这样无关痛痒的话,江水内心叹息,抱歉了生桑,我已心力交瘁帮不得你。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
她又随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起身便离开却被越生桑的这一句话震慑到不能动弹:“江姑姑!你难道非死不可么!”
她僵硬着身体,转过来看他,声音颤抖:“你叫我什么?”
“江姑姑,青梗姑姑。”
她恍然想起越生桑那一日寻到自己落脚的平安客栈,开口的那句“请——问那位客人面前可还有空座?”
想来不是请,而是青。
江青梗的青。
她缓缓低头掀开自己的幂蓠,用露出的左眼深深看着他:“你知道卿哉受到叶俟清的迫害给我来信,你知道阿城是逸王的部下,你知道我是江青梗,知道我想寻死——生桑,你还知道什么?”
“你知道,银零落么?”
这是越生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江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
越生桑的确不知。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味药,还是一根钗。
越生桑若是知道又怎么眼睁睁看着江水一步步走到如此境地,他怎会忍心让江水踏入如此地步?
江水扯出一抹笑容:“不知道啊,如此,也好。”
你只是想救我一命,才将这些全都说出,是不是?生桑。
可惜不论你是如何知道那些,我全顾不得了,生桑。
抱歉。
万壑云起,千载日落,百家香火,十方魂归,一命何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