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吟何贱关山内,金砌生杂木,小妇怨王孙。
江汀风寒,明明最是天上月何其遥远?可怜抬首便见,千百年惹得多少人在痴心神往。
还以为这月亮,就在自己身侧。
……
狂欢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卿哉醉里听起北风更紧,清晨踏步出门预寻江水时果真看见秋叶满地,一夕之后满地红泥。
而那怀抱双刀,将半边幂蓠别开露出清丽脸庞的女子正站在暗金飞绛之中,唇有艳色更甚榴花。
青昙刀从来都是没有鞘的,如今她这样虚虚搂着,一如不知刀利的小儿。
可她不是对青昙刀一无所知的小孩子,反而是最直视其狠恶的刀主人,江水。
武林会已毕,酒宴酣畅,她这个武林会的冠首本该熏熏然醉倒在一片艳羡声之中。
她就这样静静伫立着,目光看向极为高远的天际,盈盈自生波。
“江水?”
卿哉走进,才发现她的唇上不是胭脂,而是一抹血渍。
“你来啦,”听见声音江水将目光落在来人脸上,眉眼温和,“我有事要同你说。”
被这久违的安宁气息打动,卿哉不自觉地随着她走。
晨光熹微,昨夜宴饮叫整个武林都醉得熏熏然,二人行走之间除却几个扫洒仆从外没有碰见任何一个人。
没有客套的来往,他们就这般缓缓走着。
卿哉有心知道江水预备同自己说什么,却不忍打破这般静谧悠哉的氛围,只与她并肩走着。
“我预备回去银碗,同师傅上一柱香,”江水这般说:“青昙刀如今成了昭示我身份的象征之一,我想将它托付给你。”
卿哉忙问:“那你用什么?”
江水瞧着青昙刀,抬头冲他展出一个明快的笑容来:“一对钝刀,足矣。”
卿哉就这样定定瞧着她,仿佛要瞧她是真的只是如此所说,还是要去逃避什么。
而江水笑容丝毫不变,带着明媚而轻快的光亮,一如清江浮光点点,干净澄澈到不似尘霜一生的女子该有的模样。
清商,清商,一催衰情,一乱肩头。
卿哉喉头滑动:“那你何时归来?”
江水瞧着他,目光深处藏着难为人知的点滴不舍,而后笑言:“师傅待我情深义重,如今她遗愿已了,我亦是不知何时再出江湖。”
卿哉又问:“前路漫漫,不如我与你同行而去?”
他本想问,既然你都说了心悦与我,如今为何要撇开自己一人上路?
可忍了忍只这样说。
江水不由失笑:“我是回去祭拜,虽然不急于一时,可你同她无亲无故去了干什么?”
“那你不打算再看看这个江湖了么?”卿哉耳垂微微泛红,掩盖在长发之下不易被人看见。
“先前一路奔波,还没有与你好好地相伴同行江湖——”
“上谢你可曾去过?我与上谢几家名家有些君子之约,来年春花陌上时,相约共看湖光山色。”
“还有南海,有泣蚌生明珠,奇艺如瓣贝颜色艳如蔷薇,几瓣聚集可做簪花。”
“就在姜台,我知道有家老酒馆在陋巷之中,不用入口就有三分醉意。”
卿哉这样说着眼眸明亮,是江水最喜欢的那种神色,引得心如冷石的江水也随着他描述的画面笑了起来。
这是很好很好的一个江湖。
可惜自己是见不到了。
“真好啊卿哉,你瞧见的江湖同我瞧见的,可是迥异的,”江水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怅惘,将被秋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若无意外,我此后便在银碗安家,不再出来了。”
陡然提起银碗,卿哉记起如梦似雾的那一段山谷中相依相偎地时光来。
他试探问:“那待到尘埃落定后,江水可嫌弃我去银碗讨个清闲?”
此言一出,仿佛纷飞的红叶也缓了落地归根的思念,旖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