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看花同雪,岁尽不知年。
有梨花若即若离在雪间,水中弦月清辉大于天,古槐树上有垂开之烟火顷盖。
当江水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便知晓自己如今所在之地必然是个梦境。
美到荒唐境地。
可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任何东西了,更何况是这些人间不存在的美丽呢?于是江水还是耐心在梦境之中游走。
她太过贪婪地看着这一切离奇的美景,以至于她都忘记分出一缕心神,看看自己的模样。
“江水。”
陡然听到有人再唤自己的名字,江水转身去看,而后便一怔。
那绛红色褴褛衣衫的女子不沾五行,狼狈跪坐在半空中,被绵密的金光锁住。
江水忍不住缓缓上前。
她的身躯孱弱到几乎透明恍若琉璃,五官也浅淡了轮廓,只依稀有绝代的风华。
“你是何人?”江水不由开口。
见她过来绛衣女子将手往前伸了伸,却奈何那金光桎梏了行动,她只能收回手,将佝偻已久的背竭力挺直好显得不那么狼狈。
这一点神态落在眼中,让江水对这个诡异的女子多了些怜惜之情。
却不想下一瞬那女子便道:“我是你的心魔,也是你的过往,你从前有个名字叫做江青梗,于是你一直叫我江青梗。”
江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心魔。
当她疑惑时江青梗却一眼洞穿她的心思,话语中带着些温柔的意味:“我大限将至啦,江水,你大可以信我。”
江水沉默片刻,而后道“可我这一年一直灵台澄明,心念通达,你是何时出现的?”
莫非是因为绿萝村?江水内心苦痛。
而江青梗却摇摇头:“不是一年。”
什么?
“微生红菱——假若她真的只是微生红菱,”江青梗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继续说:“她囚你于领域中已经六年了。”
“没有浮玉山,没有绿萝村,绿真是你,又菱是你,明哲与他人皆是你。”
江水闻言狠狠皱眉:“你说什么!”
江水的话语中多带愠怒可江青梗却全然不惧,她仍旧是那样缓缓解释。
“你在这六年醒来过无数次,我也醒来过无数次,醒来复又梦往浮玉山,一次次地循环往复。从第一次只用一息便察觉到微生红菱的不妥,到最后至今你都没有察觉她的意图。”
“如今已经过去六年了。”
江水眉头紧锁,有关绿萝村的任何事都是她心头鲜血淋漓的那一块地方,可现在她只道:“红菱是我的朋友。”
“可并不是挚友,对么?”
江青梗反问道。
她带着笑意道:“江水,你从来都分得清谁会是挚友,谁会是死敌,谁是萍水相逢,谁是冤孽纠缠。”
“为何只有一个微生红菱,初见时戒备,却又是百般探查都无错,最后让她站在“朋友“这两个字上?”
江水本不该对朋友有怀疑之心,可她听着眼前这个自称心魔的女子所言所语,又回想起从前种种,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
再想起江青梗说的,她也醒过无数次,倏忽间想起那一天早晨她醒来微生红菱就在自己的床榻边,带着令人警惕的气息。
以及那句“你可记得你方才做了什么。”
这些让江水沉默下来。
她不是急躁之人,不知何年何月养成的习惯,让在没有证据之前她不会多说什么。
但江青梗却无意在这些小节上多过纠缠,她耗尽心思见江水,并不是为了说这些事情的。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江水。”
她说着微微抬起手,用不惊动蝴蝶的力气向江水微微招手:“你过来,我想瞧瞧你。”
或许是因为她不于人前落势的倔强,又或者是因为那一句大限将至,江水朝着这个直言是自己心魔的女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