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的人挥手压住众手下聒噪,一开口,声如洪钟:「小子,算你走运,赶上老子亲自出马——把身上值钱的都撂下罢?」
众茅贼吆吆喝喝,张扬道:「小子可知道俺们老大是谁?江湖上人称『斧断山河』徐猛的便是了。」
「斧断山河」徐猛?魏尺木倒没听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名号,他冷笑道:「我身上值钱的只有背上这把刀,你要不要?」
徐猛缓缓低下头,盯着魏尺木道:「且解下来让老子瞧瞧,看值几个钱。若不济事,老子可要生吃了你!」
吃人?魏尺木不禁想起了在汴州一家酒馆里遇着的齐老大,也是个吃人的家伙。魏尺木淡声道:「那你可看仔细了。」言毕,「雁尾」墨刀的白光一闪而逝。
魏尺木又问道:「可看仔细了?我这刀值不值钱?」
众茅贼面面相觑,继而扬着兵刃骂道:「混账东西,敢耍老子?还不快把刀解下来给俺们老大瞧看,否则定叫你知道厉害!」原来,那柄「雁尾」墨刀还在魏尺木的背上,没动分毫,所以众茅贼才会如此愤怒。
魏尺木冷笑,恰有寒风拂过。众茅贼见此更怒,扬着兵刃就要杀了魏尺木。可他们才要动手,忽然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众茅贼踟蹰半晌才发觉他们的老大一直没再开口,这可一点不像「斧断山河」徐猛的脾气。徐猛一直没有开口并不是他的脾气忽然变得温和,而是他开不了口;也不是他开不了口,而是他的脑袋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众茅贼反应过来时,徐猛的脑袋刚好落地,「啪嗒」一声,砸出响来。
众茅贼见老大忽然人头落地,顿时吓得肝胆俱碎,如遭鬼神精怪般,一个个早惊落了马,四散逃去。魏尺木懒得再理会众茅贼,飞身踢翻徐猛那具还在马上的无头尸身,骑上那匹快马继续赶路。
魏尺木一路狂奔,路过天台山时,不禁想起「王何寨」的众人,心道:「若有闲暇,再与诸君畅饮罢。」言毕,继续赶路。又路过越州,想起了「茶仙子」苏如月,也只是稍作驻足,便催马再行。而此时,苏如月正撑着一柄描着「鸿雁南飞」的画伞立在落云潭边,她目色迷离,遥望着山外云天,似乎想要看穿层层白雾。
魏尺木一路向北疾驰,这一日,他骑马到了扬州境里。扬州城外有一片低岭密林,林子里有一处广阔的狩猎场。狩猎场上此刻跑着五匹高头大马,那当先一人是个身穿锦裘,发束玉簪的华贵公子,此时正张弓扯箭,要射杀不远处的猎物。
那位华贵公子却是位小公子,不过十三四岁,面目尚显稚嫩,模样却已有几分丰神俊朗的轮廓。只是他神态傲慢,眉宇之间还透着一分狠厉。后面四人做家奴打扮,俱是黑衣黑靴,戴幞头,跨腰刀,在那小公子身后叫喊助威。
那位小公子待瞄的真切,「嗖的」一箭射去。那支羽箭离弦而去,却堪堪落在了猎物的后头。再看向那猎物,此时正拼命往林子深处钻去。可那猎物却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也不是什么鹿兔鹰鹞,而是一个活人。那人一身的襦袄已是破烂不堪,身材瘦弱,又披散着头发,身上脸上都是泥泞,只隐约看得出是个小姑娘,约莫有十一二岁。
那小公子一箭不中,哼了一声,又放一箭。如此连射四五箭都不曾射中那个尽力逃命的小姑娘,不禁恼了起来。那四个家奴见小主子动了气,便发一声喊,一齐纵马追上那小姑娘,将其轻易掳回。
那小公子气冲冲地道:「把她给我捆在树上,看她还跑不跑了!」
众家奴得令,一齐动手,将那小姑娘五花大绑起来。那小姑娘虽然年幼,可她神情镇定,眼神冷冽,不论是遭箭射还是遭绳捆,都没有露出一丝的慌张惧怕。
那小公子见了,愈发恼恨。他在马上引弓搭箭,对着绑在树上的小姑娘虚晃一阵,叫道:「下贱的丑丫头,现在求本公子饶了你还来得及。」
那小姑娘眼神冷漠,始终一言不发,更不肯开口求饶。那小公子泄了气,恼羞成怒起来,将弓箭掷于马下,喝道:「一箭射死你也忒便宜你了。来人,把她的衣服剥净了,看她能挨上几刻钟。」
众家奴听了俱是大笑起来:「这天寒地冻的,怕是挨不上多久喽。」说着,一起动手就要剥那小姑娘的襦袄。
那小姑娘的神情终于耸动,双目盈盈间,微含清泪,却强压着不落下来。她眼神中有万般的委屈和不甘,可这股幽怨就藏在眼底,不泄出来分毫。那小公子瞧见这双饱含春露幽怨的明眸,又动了心思,叫道:「等等,你们先把她的脸涂抹干净,让本公子仔细瞧瞧。」
众家奴依言停下撕扯小姑娘的衣衫,其中一个家奴拿袖子胡乱在那小姑娘的脸上抹了一通,擦掉了她脸上的泥灰。泥灰脱落,便露出一张干净的脸来。那张脸娇小稚嫩,似是一手可握;鼻口也很小巧,配上一双弯眉大眼,十分好看;脸上的肌肤虽仍有些许泥渍灰痕,却能看出红白相凑间,凝如脂,滑如玉。整张脸如一支含香未放的雪梅,在这冬日,煞是惊艳。
小公子瞪大了双目,不觉看的痴了。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喜道:「呀,竟是个天生的小美人儿!」
「可惜小了几岁,否则正好给公子做侍妾。」几个家奴起着哄,又说道:「虽是小了些,先收作丫鬟养上两三年,到时候一样受用不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