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秀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冷声道:「杀害帮主之仇,不共戴天!」
古波道:「我已说过许多遍,杀雷渊是项吾的命令,你非要让我抵命麽?我知道,盐帮早被百家盟吓破了胆,你不敢找项吾报仇,只敢拿我开刀罢了。」
钟离秀道:「哼,你一个倭人,蒙骗百家盟在先,混入盐帮在后,做三面间客,造百般祸端,用心之歹毒,用计之险恶,令世人发指,令天地不容!」
魏尺木听到这里,不禁吃了一惊,又思忖一番,心道:「原来他是倭人,怪不得。」
古波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像是说与钟离秀,又像是说与自己,道:「我是倭人又怎样?就因为我不是大唐人,那老东西就把我逐出师门?甚至想杀了我?亏我诚心拜师学艺,竟如丧家之犬!」
钟离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倭人之狼子野心,不逊南诏吐蕃,觊觎我中土河山久矣,岂可不防?!」
古波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嘶叫道:「狼子野心又如何?这天下本就该有德者居之,大唐失徳,早已配不上这世间锦绣的江山!」
钟离秀道:「那也轮不到尔等倭鬼。」
古波反倒平复了心绪,冷笑连连:「等着吧,不止我们日本,还有南诏、回鹘、吐蕃、大食、新罗诸国,都在觊觎着它的富庶,都在看着它一点点崩塌,都想做压死它的一根稻草。大唐辉煌了二百年,而今已是四面楚歌,内忧外患,亡之必然!」
钟离秀道:「痴人说梦!」
古波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们盐帮不也勾结草军,想要大唐的天下?」
钟离秀顿了顿,闭了双目,黯然道:「我们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
古波哈哈大笑起来:「自欺欺人,可笑可笑!」
古波见钟离秀闭目不言,又道:「等着瞧罢,终有一日,日本的旗帜会插在中土的每一寸土地上!」
钟离秀蓦然睁开双目,斩钉截铁回道:「回鹘已经亡国,吐蕃内乱不已,你们倭国又好到哪去了?不过弹丸之地,化外之民,也敢染指中土!」
古波恼羞成怒,骂道:「你找死!」
话音未落,手起一掌,上有水波流动,一记《若水道》就要拍死钟离秀。魏尺木见了,骤然展开身形,《若水道》第八重境界展开,天地之间顿时肃穆威严,一阵阵冰寒萧索之气弥漫开来。两掌相接,古波只觉双臂忽然冰凉麻痹,如触冰山,直接倒飞了出去。魏尺木则直直地立在了钟离秀的身旁,不动如山。
钟离秀见是魏尺木为她拦下了这一掌,心中五味杂陈,吞吐道:「盐帮围困你在前,我追杀你在后,还刺了你两剑,害你重伤几死,为甚麽……你还要救我?」
魏尺木声音冰冷,道:「魏某只是看不惯这姓古的,总想着要揍他一顿,今日恰好逢着。」
钟离秀见魏尺木这般冷漠,以为他记恨前仇,也不好再言。这时,古波才从方才对掌的恍惚中醒出来。他看清来人是魏尺木,心底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恐惧来:「方才那是……是《若水道》?不,不会是《若水道》!不是《若水道》!你……你岂敢比我先突破了境界!」
外人不明白方才两人对掌的底细,可古波却从魏尺木那一掌中知道了那是《若水道》的第八重境界——是水也不是水,是冰。
古波与魏尺木两掌相接之际,《若水道》「八水冰凌」的道蕴直袭古波的心头。古波知道,他的道心已被冲坏。他被迫知道了《若水道》第八重境界的奥秘,而这奥秘却不属于他的明悟。他今后想要突破境界可谓是难如登天,甚至再也无法突破到第八重境界了。
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怨?如何不恨?又如何甘心?而魏尺木,就是要坏他道心!
古波一时状若疯癫,嘶吼道:「魏尺木,你敢坏我道心,今日就留下罢!」
言毕,忽然间须发皆张,双目迷离幽怨,面色狰狞可怖,有五彩变幻。只听得古波仰天长嘶一声,犹如蛇嘶蟒吼。天地之间顿时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传来阵阵蛇形蟒伏的声音。再看古波,他身后有一道巨大的虚影凭空出现。那虚影逐渐变实,竟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
那大蛇在古波身外盘旋游弋,势若蛟龙,长有一丈余,粗有近半尺,鳞甲大如鸡卵,鳞光奕奕,长信状如戟矛,双眼睁若铜铃,血口喷张,便吐出一股血腥气息出来,呛人口鼻。
魏尺木微讶道:「你也有式神?你是阴阳师?」
古波猩红的双目中也露出惊讶之色,嘶道:「你竟然知道这是式神。」
古波又讥道:「看来你到了日本也不安分,已经和阴阳师交过手了。」在他看来,一个唐人若是知道式神,一定是与阴阳师交过了手。他的猜测自然没错。
钟离秀更是吃惊,心道:「原来他还有这等厉害的手段,根本不屑于对我施展……我输得不冤。」
古波原本以《若水道》第七重境界的武功难以胜过钟离秀的《无由剑法》,反被钟离秀一路纠缠,追到了日本。古波这才假借多人之力,重创了钟离秀。钟离秀见那条大蛇气势浩大,心气已泄,她又担忧魏尺木,不由呼道:「小心!」
魏尺木则回道:「小小式神,魏某还不放在眼里。」
古波眼中尽是嘲弄,嘶道:「魏尺木,你以为《若水道》第八重境界就天下无敌了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魏尺木凝神而待,古波蓄势而发,其余两个阴阳师则为其掠阵。忽然间,从地下——没错,是从幽深的地下,一层一层传上来了一道苍老、冷僻而又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安倍古波,你竟然回来了。」
「安倍古波,你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