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莲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么的?鱼会进正规部门,那是国家的。咋能这么?”
黄建党拗着头:“咋的,正规部门就不是挖坟掘尸了?”
陈秀莲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也没用。反正不管怎样,鱼最后一年的学费,必须给他准备好。你不管,我就把家里的粮食卖了,把家里的羊也卖了,砸锅卖铁都凑上,不够的话我就去卖血!”
黄建党冷哼一声,起身。
身子已经站不直了,操劳一辈子,脊椎佝偻,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
他摘下耳朵上抽了大半,只剩下烟屁股的烟放在嘴里,两块五一包,即便如此,也舍不得抽。特别忍不住的时候,才抽几口。一根烟有时候点点灭灭好几次。
进屋,趴到床底下,撅着屁股,扒拉了半,取出一个木海
木盒里,全是皱巴巴的烟海
每个烟盒里面,都有五十块……
从怀里取出一个空荡荡的烟盒,心翼翼的塞进去五十块钱,两张十块的,四张五块的,十张一块的,放在木盒里,合上盖子,把木盒重新放在床下。
他靠着床,席地而坐。
嘴里叼着烟,双手捂着脸,看不见表情,声音却有些呜咽:“六千七百五十了,还差两百五十……再熬五个晚上,就够了。爸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啊……”
外面陈秀莲喊道:“老黄,来帮我晾一下衣服。哎呦,我这老腰啊……”
黄建党连忙揉了揉眼睛,走出去。
晾好衣服,起身出门。
陈秀莲:“还去上工?黄大仁分明就是整你,凭啥一晚上别人给一百五,给你就一百。我看咱们干脆别干了,你这身板还受得了吗?”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年龄大了么,给的钱少正常。”
黄建党心情一下子好了,这个粗糙了一辈子的老男人,从来没有玩过浪漫。
他也不懂什么叫浪漫。
他只知道,等把木盒里的钱凑够七千,递到自家媳妇手里的时候,肯定很开心。
黄家园村向东一公里,有个窑厂。
十八个窑洞,如同环形走廊开了门户。里面堆上砖坯,上面有火眼,煤石从火眼楼下来,所有窑洞里的砖坯烧的通红。
争分夺秒,多烧一块砖,就多转一分钱。
窑洞转着圈烧。
烧到第一门的时候,第九门的砖往外运,砖坯往里填。
砖还滚烫,戴着两层手套全磨破了,露着手指头,老茧上都是血。
一车拉几百块砖。
窑洞里吹着大鼓风机,灰尘漫。
这个老男人咳了口痰,浓黑,甩了下鼻涕,也全是灰尘。渴了就去水管喝地下抽出的凉水。皮肤黝黑,光着膀子,脸上身上,烫的通红。
他佝偻着背,撅着屁股,身子尽量往前倾,路不平,一步步把砖车拉到外面,一边卸着砖头,一边气喘吁吁……
黑暗中,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红着眼睛,嘴唇轻轻颤抖,心如刀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