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竟有些意外,想不到那衣着华丽的风姿翩翩的女子竟是那昔日最柔媚的杜鹃。不过转念一想便也不惊奇了,杜鹃初封贵人,恩赏御赐必定是多之又多,更何况身怀龙胎的人。难免娇贵些,所吃穿用度,不说最好,却也必定是不差的。
邶如依礼请安,“臣妾给杜贵人请安,小主长乐。”
杜鹃神色倒是喜滋滋的,微微颔首,“女君子有礼了!”
邶如心知不妙,又想起前几日的事情来,不觉间更对杜鹃多了几分忌惮之意,神色有些淡淡的,“小主说笑小主晋封贵人,臣妾还未来得及贺一贺呢!”说罢,邶如郑重欠身一礼,“臣妾敬贺小主晋位之喜,愿小主得偿所愿,平安诞下龙胎。”
杜鹃笑着,却是分明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在里头,“哦!那既如此,恭贺哪里能够没有贺礼呢?女君子的这声敬贺,未免也忒敷衍了些。总得给我些像样的贺礼才是。”
邶如心头一惊,面色便也是抑制不住的发白,只消一想杜鹃接下来之语,便不住身子发颤,说不出得体的言语来。
杜鹃显然是早就预想到来这般的结果,笑意有些淡淡的,贴近邶如耳畔道,“我知女君子俸禄可贵,不得余闲,只是好歹也算是女君子的贺礼么!前儿个我说的,女君子也该记着才是。”
终是说出来了的,原来杜鹃所想所念,便也只顾着这些,连多一刻都不愿多等了去。
只是,她是知道些事情的,若是她将自己心中所隐藏的事请全然摆于东窗,那自己该如何是好?她是否会当真丧心病狂至此而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呢?那么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又当如何,佑樘又当如何?
这些疑问盘旋在心头,却是久不能去的万千蚁噬,如同身陷蚁窝般的刺痛瘙痒在一点一点吞下自己的骨血,当一切散去,便只余伤口,是沁着血的万千小小洞口,虽是极其细微的存在,可是却全然抵挡不住当它们排列在一起的恐怖蔓延,成就肆虐的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然那亦是无法的了,终究是自己所遭的一遭情谊,躲不开,挣不脱。
邶如实在是不敢想象此中的事情,若当真东窗事发,自己与佑樘,只会立于危墙之下。随时,都会成为重重砖垣下所掩埋的枯干白骨,再不得见光亮。
喉舌好似都已干涸,连启唇,都带来了异常强烈的干痒与疼痛,每启一点,都是格外的刺骨痛楚,她终是轻启了唇发出异常沙哑的声音,“小主想怎样?”
杜鹃的声音依旧是温婉不减,似一股轻柔和畅的春风划过,“女君子真是说笑,我能想怎样?只是这时间,我是实在不愿再拖了的。”她环顾四周,见只有风吹过,复道一句,“我需太子殿下的助力,如今我身怀龙胎,想要做之事,只消太子殿下协助,会事倍功半。如此,咱们是两清了!那四月二十八的事情,我便也忘了。”
原来只是这般,可正因着这般,才是自己不能去实现之事。
邶如再抑制不住心底的一汪火焰,眼神亦少了方才的柔和娇媚,直直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杜鹃,奈何只是抚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杜鹃微微一怔,显然是未有想到邶如会有如此神情,便只得淡淡一句,“既如此,还望女君子好好思量,若是当真东窗事发,对谁都没有好处。”她得意地扶助自己的腰肢,摆出一副孕妇常有的姿态,“只是,如今我身怀龙胎,自然是无妨的。”
杜鹃挥挥手,那贴身侍女束梅便领着一队侍女缓缓上前,由着束梅扶住,慢步离开,剩下风中裙底逦迤,绕成一股轻和的淡淡色彩,却足够印在心底。
只是杜鹃尚未走远,竟见迎面跑过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空中边跑边叫着“张姐姐,张姐姐。”那声音无比熟悉,而渐渐映入眼帘的身影也是无比熟悉,那竟是仁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