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颜被邶如引的哈哈直笑,伸出手去掐邶如的面,“你这张嘴总是这个样子,在自己宫里也该注意些。”
邶如却是神色淡淡,全然不在意,“有什么可注意的?那是陛下亲赏的恩典,藏着掖着也是一样的结果。还不是一样的么?”她看着正殿的方向,仿若那初绽的梅花还在眼前,吐着幽微的暗香,吐着冰雪冷冽的气味。一切,都好似是昨日初现。只可惜,心思上的精巧,那也不足以教自己回味温暖,人不同,便什么都不同了。
沁颜见她望着正殿的方向,便觉她许是为着皇帝所赏赐的那些梅花出神,便道:“可到底是太过引人注目了些。”沁颜顿了一顿,“还好,也算是陛下有心了。可见,陛下,还是再乎你的。”
这话,也不过是安慰劝解上必要的话语了,其实细究起来,并无甚用处。皇帝的情谊,再深重,再有心,也不该落她这个女官的身上。遥想记忆中有关于母亲的种种传闻,当日自己的母亲,不便是以女官之身因着皇帝欣赏关怀,而遭到六宫怨怼么?不仅是集宠为集怨,哪怕是后宫中皇帝一丁点欣赏赞叹的目光,都会成为集齐怨怼与怨恨的理由。那么如此看来,皇帝的心,实在算不得什么,尤其,是落在自己这种低贱身份上的人,非但不是荣耀幸运,反而,还会是不幸与噩梦。
“陛下再乎我么?天知道陛下是为何对我如此?难道便是因着我容貌像极了陛下曾经爱的女子的缘故么?可终究我不是她,陛下又为何如此?况且,陛下若真再乎,也不会由着我委屈至此。”
沁颜本于一旁听着,却觉邶如越说是越发离谱,忙地阻止了邶如,“可莫说了,这是宫中,肆意谈及陛下,可是大罪。”
邶如却是满心的不在乎了,自顾道:“有什么可怕的?姐姐,我平白遭此恶咒,满宫里谁不是幸灾乐祸的?就连陛下,可曾真正彻查过半分?沈婕妤死了我固然高兴,可是,这件事摆明了不会是她做的,她要遭到责罚,也该是担着她自己犯下的罪过。平白担了这样的罪,她难道便不委屈么?况且,她还是陪伴陛下那么多年的女人,还产下了仁和公主,陛下赐死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便是情谊深重么?”
有沉静与尴尬在空气中蔓延,沁颜亦是陷入沉思之中,二人皆是相对无言,邶如所言并非虚假。沁颜也并非没有想过,只不过想及也是一瞬而过。毕竟她所接触到的皇帝,温柔多过无情,关切多过狠辣。亦或可以说,在她的意识中,是刻意去回避皇帝那些无情的样子的。留给她的,或者说是她所能接受的,只是那个温柔关切的皇帝,对她,含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情谊与温暖,给予她身体上的荣华富贵与安乐享受,给予她心灵上的有所寄托与安慰。这便是一切了,这便是她看到的皇帝的样子。
她并不想要知道皇帝在邶如在墨萱口中的无情冷酷样子,也不敢去知道。她只是,将所有的希望与寄托,都全然系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所以,她有些听不得这样的话。可偏生的,自己的姐妹所说,却又是实情。
沁颜吞吐着:“陛下……也未必……就至于此。你看……陛下送你梅花,也是……在意你的缘故。”
邶如轻蔑一笑,语气中不带一丝的犹豫,“在意我?姐姐,那不过是你自己的看法罢了!姐姐,你喜欢陛下是不是?你爱陛下是不是?所以你才会将陛下的好看的那么重要,将陛下其余的视若无物。可我不是,我对陛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所以陛下对我的好,我看不见,也感受不到。陛下,于我而言,不过是君主这般简单,仅此而已。所以姐姐,我才能够看见陛下的另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