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都没想就说:“估计去不了了,晚上导师要补习,还有一个多月就比赛了。”
雪儿很遗憾地说:“好吧,那我叫桑桑和温温去吃了。”
挂断了雪儿的电话,我走到到冷饮店要了一杯咖啡,一边走一边刷微博。
最近微博上最火的,只有四个字——“王者归来”,至于这个王者是谁,手向下刷屏的时候竟然有点发颤了……
一张照片刚刚露出一半到额头,我一下子按掉了手机,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要回来了么?
今天上午心理咨询师问我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不联系陆景重呢?
就算是那个时候手机被摔碎了,但是他的私人号码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都倒背如流。
真的就像是心理咨询师说的那个,不联系,是怕他接通了,还是不接通……
等我回过神来,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进来一个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李峥科”的名字,我不禁皱了皱眉,犹豫了三秒到底是挂断还是不去管它,那边电话就已经切断了。
正好,不用我费脑子了。
但是,没往前走两步,一个人就挡在了我面前。
我没有抬头,绕开这人就继续往前走,他就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不是说好了晚上陪我去聚会的么?”
因为正好是下课时间,小吃街入口的学生特别多,我也不想跟他拉拉扯扯的,索性就由着他拉着我的胳膊,没有挣脱。
“好。”
从李峥科的表情上看的出来,他心情不错,去取车的时候,甚至做了一个起跳三分投篮的动作。
李峥科开了一辆拉风的宝蓝色敞篷跑车,驶过的时候路边几个学生纷纷拿手机拍照,跟见了美国总统一样的表情,有钱就是任性。
李峥科绕着花坛开了一圈,才跟上我,我知道他这就是炫耀的心理,他开着车从我身边驶过,我继续向前走没有停下脚步。、
李峥科叫我:“上车啊。”
我打了一个手势:“出校门左拐第一个十字路口等我。”
李峥科还是慢悠悠地开着,一辆电动车从后面超过,骑电动车的人还扭头看了好几眼。
我直接停下脚步。
李峥科也直接踩了刹车,我看见他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上,我不动,他也没有继续开车的打算,我便转身打算离开。
身后李峥科叫住我:“好,好,我在出校门左拐第一个十字路口等你。”
我没有动,只是站住了脚步,等听见身后车缓缓驶离的声音,才转身继续向学校门口走去。
室友桑桑说我有时候太偏执,偏执到一种可怕的程度,看来果真是这样吧,和一个上高三的孩子都这么较真。
上了车,李峥科问我:“我姐说你下学期就不来给我当家教了,为什么?”
我系好了安全带,扬了扬眉梢:“你姐没告诉你原因?”
“说了啊,”李峥科毫不在意地说:“说是你学校里忙,还有我要升高三了,要收收心了。”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就算是一个家里的,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亲弟弟也得瞒着。
说来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巧合,刚上大一的时候,我一个室友桑桑交了一个高富帅的男朋友,死心塌地地爱,只可惜到后来才发现这个高富帅结了婚了,还有一个贵气逼人的太太,这个太太的亲弟弟就是现在正开车的李峥科。
而我也因为中间的这个关系,把这个油水很大的工作给丢了。
李峥科见我没回答,就又问了一句:“你真挺忙的?”
我摇头:“不忙啊,整天闲的要发霉了。”
“那你还来教我吧?”
我说:“只要你能说得动你姐姐,我很乐意。”
因为李峥科家里算是c市里有头有脸的大家了,给家教费给的毫不含糊,能赚钱的事情,我什么都乐意去做。
这么想着,我忽然回想起自己银行卡上的钱,除去今年交学费剩下的,好像够了五位数了吧,忽然觉得那遥遥无期的目标有了点盼头了。
我觉得初春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凉,虽然说李峥科开车不快,但是吹得久了还是有点鼻塞了,李峥科就把车顶给关上了。
我眯着眼睛说了一声:“谢谢。”
或许是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的缘故,李峥科放着十分舒缓的轻音乐,我竟然有点昏昏欲睡了。
好不容易周公来报道,索性也就没有把睡意赶走,靠在车窗上,眼皮越来越重。
浅眠,就容易做梦,而且做的梦境还都能记着。
这一次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李峥科拉着我去看电影,还给我买了一桶爆米花,进去电影院的时候,撞见了薇薇。
薇薇还是穿着特别职业化的套装,脸上的笑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刻板,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人,我正想上前问她,她都回来了是不是陆景重也就回来了,就看见她手里捧着遗像。
……陆景重的遗像。
我看着那照片,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在原地,手里的爆米花桶摔在地上,爆米花滚了一地,我生生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梦里,原本应该是没有色彩的,但是很奇怪的是,我竟然可以看见遗像上,是年轻的意气风发的陆景重,黑的发丝,漆黑发亮的眼睛,透着一抹幽暗的红光,他嘴唇轻启:杜佳茵,我真感到失望。
薇薇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刀子:“你根本就不够格,就算他死了你也不够格!”
身边的李峥科叫我:“佳茵,佳茵……杜佳茵!”
我“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挡风玻璃前高高伫立的电线杆和投射下来的细碎光线,才意识到刚才是个梦。
李峥科的脸凑过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微眯着眼睛揉眉心,点了点头。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车窗外,“梦见我死了,我看着我的遗像。”
“没关系,梦都是反的,”李峥科顿了顿,“那毛毛是谁?”
我蓦地扭过头来。
李峥科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刚才一直在叫毛毛。”
“哦,”我不急不缓地说,“是我养的一条狗,养了半年,后来我上学就送人了,挺舍不得的。”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挺有编谎话的天分的,随便说说就滴水不漏,而且还能略微契合实际。
“是么?”
李峥科只是反问了一句,就重新坐回去踩下油门,我觉得他欲言又止好像想说点什么,不过他不说我也就不多问了,这个年?段的孩子心里面总是有点小秘密的。
我歪头看着李峥科的侧脸,鼻梁很挺,嘴唇薄削,脸上的轮廓虽然还有些稚嫩,只不过只需要时日,就能雕琢成一个俊美男子。
想到这儿,我就问道:“你多大?”
李峥科说:“过了今年生日就成年了,我生日七月八号,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啊?”
“嗯,”既然李峥科都这么说了,我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到时候姐姐给你备一份成人大礼。”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谁知道到时候又有什么变故,承诺总是赶不上变化。
谁的承诺真的兑现过呢?
忽然感觉上来了,我翻了翻包摸出烟盒,里面却已经是空了,就问李峥科:“有烟么?”
李峥科摇头:“没,有也不给你。”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要是想拒绝的干脆利落就直接说前半句,要想说的理直气壮就说后半句,这两句放在一起说就显得太孩子气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觉得这话错了,李峥科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在豪门里长大更是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含着金汤匙就对了。
不过看来李峥科这会儿有点神游天外,好像没听见。
下车是在一个大酒店门口,保安先去开了李峥科的车门,鞠躬做出请的姿势,我自己开了车门下来,没人过来管我。
也正常,要是知道今天要来的这种大场合,怎么我也不能一件简单的风衣了,最起码五千块钱买的小礼服得穿上,几万块钱一套的化妆品得用上,撑场面的珠宝首饰得戴上,不过还好我包里装着一件黑色的礼服裙子,是在夜总会给人弹钢琴的时候老板给配的,勉强可以撑一下场面,总比我外套里一件格子衬衫要上档次。
我想着,就对李峥科说:“我去洗手间换个衣服。”
李峥科一把拉住我:“去什么洗手间,一楼有我们家的更衣室。”
“哦。”
在路上李峥科就告诉我了,今天是c市方家大少女儿的百天宴,李峥科来也就是凑个人头,因为他爸妈都去了夏威夷度假没回来,姐姐又因为刚刚做了月子身体虚,就让李峥科全权代表了。
提起了李峥科的姐姐,我就问:“你姐姐……没什么动静吧?”
李峥科有点狐疑:“什么动静?她一直挺好的,精神头不错。”
我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是啊,精神头不错才能机关算尽把桑桑给套进去,不过错的就都是女人么?劣根性在男人身上。
…………
进了酒店,就有服务员引路去更衣室,还送来了热水。
大家族就是大家族,不用说什么都备齐了。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忽然想起,还是刚上大一的时候,我听说在夜总会给人弹钢琴,一晚上就能赚上三四百,就去夜总会应聘,老板看着我的衣服和板鞋,直接就甩给我两百块钱:“先去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再过来,别看的客人反胃。”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有人把钱不当钱,但是有人一辈子就跟钱死磕上了,就比如说我。
李峥科说给我准备了一件小礼服,是一件香芋色梨花摆的单肩礼服裙,这种颜色很衬人的肤色,皮肤白的穿上特别显气质,皮肤稍微暗一点穿上就显得山寨货了,不过还好我皮肤偏白,而且偏苍白,没有血色的白。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我听到隔壁有两个女人正在说话,声音不小,刚巧能传到我耳朵里。
女人甲说:“生了一个女儿就这么大排场,什么了不起的。”
女人乙说:“你不看看那女婴是谁和谁的女儿,方家大少和杜家独女啊,当年婚礼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光婚纱就是三百万。”
女人甲叹气:“就是高攀不及。”
女人乙:“高攀什么?你没听说方大少有点心理变态么……”
“嘘,”女人甲说,“这话可不能乱说。”
又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越说越是显得羡慕嫉妒眼红,到最后就成了诽谤造谣八卦小道消息了。
我蹬上高跟鞋就推门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见李峥科已经换上了黑色的正装,遮掩了一些稚气,倒是显得成熟了。
李峥科这一年个子蹿的挺快,我记得第一次去给他当家教的时候,我穿着高跟鞋跟他差不多高,到现在我穿着高跟鞋还矮他半头,侧脸看着他一脸肃穆的样子,不禁就想要逗逗他:“你穿了内增高了?”
李峥科脸上立即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我长到一米七九了!”
我轻笑了一声,轻声说:“沉着点。”
我不知道一直在上流圈子的这些人是怎么看待这种宴会酒会的,在我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装逼大会,看谁装的时间长看谁装的像,表面上全都是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是衣冠禽兽。
我虽然也来参加过这种像模像样的酒会,但是就算到现在,也完全分不清什么红酒比较好,什么香槟有味道,也喝不出来到底速溶咖啡和蓝山咖啡的味道哪里就不一样了。
看来,这种优雅的贵气真的是要从娘胎里骨子里带出来的,就像是我这种乡野女人,也就只能端着高脚杯装模作样了。
李峥科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寒暄和礼仪都做的十分到位,我只是跟在他身边当花瓶偶尔笑笑就足够了。 miao笔ge 更新快
方家大少在宴会中只是抱着女儿出来露了露脸,很多人都围了上去,我侧身站在远处没动,宾客在来之前都已经上过礼钱送过礼物,现在凑上去的,无外乎是想要巴结讨好。
宴会中,请了几个明星来唱歌助兴,还有一个估计是刚出道的小姑娘,自己弹钢琴自己唱,估计是紧张的,中间弹错了好几次,就连李峥科都听出来了。
我不禁说了一句:“方家不是豪门么,怎么请这么个没有水准的小姑娘。”
李峥科转过来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好像看到后面有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方叔。”
我连忙扭过头来,看见面前的人的时候,脸上刷的血色褪尽,冷的发颤。
在四年前,在阳城的酒吧里,就是这个人生生掐了我一分半钟。
那种肺都快要憋炸了的感觉又上来了,好像这人只用视线,就能让我窒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