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夏侯渊等人顺势望去,只见一线天峡谷下方三五十米远处一条玉带蜿蜒而行,汩汩的水声仿佛一剂安定剂一般滋润着众人的心田。
杨方已指着那条玉带解释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言语中却带着一丝喜悦:“将军,末将以前驻扎重泉的时候曾来过此地。此处名曰浅水河,乃是蒲坂津黄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沿着这条河便可以通过一线天。
此河夏季水量充足之时,水不足五尺见高。如今黄河已进入冬季枯水期,末将估计其水量最多也不过两三尺,仅能达到我门大腿之上,将军,我们完全可以借道浅水河走出一线天,然后再转道大道直奔新丰。”
还不等吕布令下,身后众军便是压低了声音的一阵阵欢呼,数百人亦脱离了队伍纷纷拿起手中的兵戈劈开道路旁的荆棘,跳跃到浅水河中,很快就传来他们的惊喜声。
“将军,快来,此地没有埋伏!”
“将军,这里的水刚刚淹过脚脖子!”
“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儿郎们,走!”一声令下,吕布、夏侯渊等人已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跟在众人身后向那希望之和奔去。
吕布说的没错: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但他不知道这话是有下句的:花有荣枯之期,水有无尽之流。
浅水河虽然没有花,却还有无尽的水流。
吕布三人率领麾下尚余的两万余人踏进了浅水河,也正如先前的士兵所述的一般,河中的水真的很浅,只不过刚刚没过脚脖子而已。
一路上众人皆是沉默不语,直到走出两三里路,也没有发现浅水河两岸有什么伏兵,甚至一线天中那堆巨石和巨石后的数百人也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众人的脸上才逐渐有了些笑意,哗闹声开始在这条长龙中呈鼎沸之势。
吕布和夏侯兄弟二人并未阻止兵士们的争吵,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们都是带兵的将领,知道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有让他们打打闹闹才能忘记适才的兵败,稍稍振作一下士气。
渐渐的,天已经麻麻亮了,太阳虽还未爬上山顶,众人却已经看见了一线天的谷口,谷口就在众人的前方,不足一千米处。吕布三人同时松了口气,两万余兵士齐齐呐喊一声举着兵戈就往谷口奔去。
忽然,儿郎们的喧嚣声不见了,他们浑身的血液也好像随同时间同时停止了流动。天地间仿佛静了下来,不,还有一种声音,也只有这一种声音。
“轰轰轰!”
浩大的声势在一线天前方的水道中骤然炸响,宛若百万天兵敲动雷霆,好像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声音滚滚,惊涛拍岸。
黄河!
念头一闪而逝,吕布三人心中同时一寒,满怀的希望顷刻间化作冷汗汩汩而出,绝望也如会传染的瘟疫在众人心中蔓延。
一股洪流挥舞着手中的战鼓,张吐着长舌从峡谷中杀将下来,由远及近,肆意奔腾怒吼咆哮,其速度之疾恰似九霄闪电,其势力之宏恍若盘古开天。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将士们哀叫一声迅速丢掉手中的兵器、甲衣,向后方和左右两侧的河岸逃窜。可惜,天地之威,昆仑也抵挡不住,何况区区凡人?很快的一列列、一群群兵士就被洪水卷入其中,在水中沉沉浮浮,渐渐湮灭。
“上马!”
吕布、夏侯渊和夏侯惇骑在马背上纵马高叫,牵着战马的将士立即有样学样跨上战马疯狂的向两岸冲去。将士的惨叫声、嘶吼声、哀绝声和战马的悲啸声充斥在整个河谷中。
河水才不管什么吕布勇冠三军、也不管什么夏侯兄弟珠联璧合,更不管什么曹吕联军天下无敌,依旧夹杂着一声声哀鸣浩浩荡荡,滔滔不绝。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河水才重新恢复了平静,也渐渐的露出原来的河底和礁石。
太阳已经爬上山顶,暖暖的阳光透过满山的参天古树将温暖撒向谷底,一片和煦。可是,再暖的阳光也是冬日,再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吕布三人的心。
三人坐在岸边呆呆的看着谷底密集的尸首在浅水河中任由河水冲刷,心中一片冰冷。前一刻,他们还在自己眼前吹牛放屁活蹦乱跳,如今全部都静静的躺在浅水河里,再无生息。
岸边也只有六七千只落汤鸡,一个个没精打采,双目失神。曹吕联军整整三万余人,十停中竟已经去了七八停。
前方就是谷口,谷口两条大道,左侧一条通往华阴,右侧那条则过临晋到长安。
吕布却没有丝毫的高兴,脸上一副便秘的表情,欲哭无泪,满腔的愤懑和战意无可发泄,只能将岸边的草一根根的摘下,又一根根的送入最终使劲的撕咬,仿佛啃着王黎的血肉一般。
“走吧!”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间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联军?
坐了片刻,夏侯渊拍了拍夏侯惇一声低呼,二人默然起身,看也不看吕布一眼翻身上马便往谷口奔去,用行动直接与吕布来了个分道扬镳。
既已战败,多说无益,走吧,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