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仅仅五天就没了一半,就是十万只猪,散落在外,五天功夫也抓不完吧。”
被琼州知情人士暗暗称为“李阎王”的提举机宜司李十一,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手下们想笑又不敢,毕竟这是一个坏消息,还是关于自己人的坏消息。
“那位状元公不知兵,却还一直谨守咱们的提醒,不愿与元人野战,可朝廷不许啊,一再催促他,加之元人看似不多,没奈何只能出城,哪曾想,鞑子尽是老卒,又有过万精骑相助,几番冲杀之下,便是一溃再溃,能逃回一半,也算是之前的训练得力了。”
“福州城中,有积蓄吗?”对于战斗的过程,李十一已经不想再了解,宋军是个什么德性,他又岂能不知,侵入两浙之地的,是元人的立国之本,就是阿里海牙的一路偏师也不是他们能正面相抗的,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陈文龙能守住福州城,拖延元人进入广东路的步伐。
“有,泉州之役,他做为后路总管,一直在想方设法筹粮,两浙溃败之后,大量的府库往后转移,首当其冲的就是福州,做为路治,其高大之处亦足可恃,料想元人一时半会儿,很难突破。”
手下说得没错,有五万之兵,只要守将得力,守住一座高大的城池,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这个陈文龙,是抚帅看好的人,就算不济事,三、五个月还是撑得住的,李十一将军报放到一边,眼下他所关注的方向,还是在府内。
眼下这个节庆般的日子,其实也浸透了他们的心血,广场上的某一个百姓,身份都经过了重重过滤,为防不测,在人群中,还布置了大量的人手,饶是如此,依然不能让他放心,直到刘禹的身影消失,他才能带着人回来。
而这份军报,并不是今天唯一的收获。
在对广场百姓的身份检查中,被他们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这些人一早就带回了司里,而做为临时监禁之地的,是一处还没有完工的建筑。
此时,工地上没有了作工的人,四周被他的手下围住,一楼已经烧筑成形的几根柱子上,分别绑着几个人,每个人的边上都站着一个手下,似乎正在询问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李十一走过去,站在最近的一根柱子边上,一个手下马上递上了一圆棒子,他接过来在上面按了按,一束白光从棒头射出来,照在那个人的脸上,原本耷拉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
诡异,这是此人看到的第一个感觉,他周围有很多人,但是只有这个拿着一束白光的男子,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其他的,全都蒙着头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们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如此藏头露尾,连真正的面容都不敢示之于人,让他感到了一阵心悸。
“不肯说,只说我们抓错了人。”手下简单地吐了一句,便不再言语,而是递了一个板子过去。
李十一从他手中接过板子,拿着光棒子在上头照了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说你是衡州人,衡州哪里?”
“常宁。”
男子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荆南口音,李十一不置可否地看着板子上的资料,资料显示,此人登记的是常宁宜水乡人,正好处于撤退的主要道路,那个县的百姓几乎全都来到了琼州,怕不有几万人?
“他们几个呢?”
“也都是荆南路的,有永州、全州还有道州。”
全都是谭州以南,却没有一个是本路的,李十一点点头,这些人还真是处心积虑,知道邻路的户籍资料他们无法带走,原始信息根本查不到,这样就拿他们没法子了么?
那也太小看咱们路的行政力量了,更重要的是,小看了咱们这些人,整天琢磨人的人。
“人派出去了么?”
他也懒得再问什么,直接将板子扔还给手下,手下显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点点头,仍是一付惜字如金的样子。
这幢建筑的周围,除了他自己,以及被绑在柱子上的那几个人,其他的都蒙着头脸,身穿黑衣,这是他的要求,机宜司所有的探子,不仅要对敌人保密,也要对自己人保密,他们当中的人,平时就和州里的其他人没有两样,出外做工、有的还从军、等待着分房或是已经在建房,真实的身份名册,只有他这个主事才有,就是刘禹本人,没有调阅的情况下,也不会知道哪些人才是。
制度看似不透明,甚至有着一言堂的趋势,其实也是刘禹有意无意地纵容下,他们的权力可以说是无限的,但又是严格受限的,在府内抓人、审人、杀人都是需要通过州衙的,以这些人来说,一旦确定了身份有问题,就会被移交到州里,他们无权处刑。
治权与法权分开,是一种新尝试,因此,李十一连刑都没让他们上,他需要的手下,是用脑子的,这也是刘禹对他们的要求。
很快,手下就将人带来了,来人一身粗布搭链,下面套着一件大袴子,身材微胖,上来就对李十一恭身一礼。
“不知上官唤小的有何事。”
“告诉他,你来琼州之前,在何处营生。”李十一朝着柱子一呶嘴。
“是,小的是荆湖人氏,随大军逃入广西路,之前家居衡州宜水乡,为乡中里正,这位小哥,看着面生,不知是哪里人氏?”
那人看了对方一眼,便低下了头,李十一心里顿时就有数了,乡中里正,其实就是最基层的政权掌管者,平时帮着官府抽丁收粮收税,对于乡里的每一个村子都不会陌生,绝不可能会有记性不好的人来做。
被绑的那人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想到,这里的管理效率如此之高,从他被捉来,到来人被找到,用时不过一个时辰,这其中还要刨去大部分赶路的时间,也就是说,人家在知道自己的乡籍时,就已经发现问题了,找来人只是为了证实而已。
难怪,这些蒙面人连问都没问几下,为首之人到来后,也是毫不在意,原来在这里等着。
李十一见他不说话,也不着恼,将手下那个板子交与了来人:“你看看,宜水乡陈家村,有没有这个人?”
既是乡中里正,多少也是识得字的,来人就着光棒的照射,读了一下纸板上的信息,又对那人的面相看了看,摇摇头。
“陈家村就在小的那家中不远,隔着一条河,如何不识得,这个陈三是有的,不过一早就投了军,小的记得他家是个破落儿户,没有爹娘儿女,当时大军到来,全村的人都跟着走了,这里头绝不可能有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