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不亚于身价很快便会超过丰腴商户家的小姐。
那是有场主的地方,一般的人,哪里去得了。
她可能快要死了。
被野狗咬的奄奄一息,瑟缩曲蜷在街角的时候,是小桃子姐姐看见了她。
小桃子姐姐闹着她的父亲,要带她去医治。
她醒来的时候,桃子用小手摸着自己的头,她说,“阿爹说了,小孩子要好好长大,你同我一起去顾府吧。”
是那只触过她额头的手,后来从烂泥中,一把将她拽上了云端。
……
有些人,可能是真的是幸运的让上天都赏饭吃。
她和小桃子姐姐一起进顾府,一起伺候老夫人,一起长大,一起出落的亭亭玉立。
她是她最亲的人。
可却又最遥远。
她以为她们是一样的,会一起好好长大,但并不是。
她以为她在六岁的那年彻底被救赎了,但却又一次陷入更深的深渊。
只是以前是肉体,现在是灵魂。
禁锢着,被牢牢的禁锢着,拿起滚烫的火钳,在灵魂深处烙印。
当开始有人在私下里讨论,小桃子姐姐是怎么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
当于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所有人彻底将她忽略在角落,夸赞着她的时候;
甚至当老夫人一次次的给她寻觅夫家的时候……
她都在想,是不是她就是多余的。
永远是多余的,父亲、顾府……
仿佛没有一个人愿意踏入她的世界,尝试着温暖她,她也可以像小桃子姐姐那样积极地,可是没有。
情绪极端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当年就让她死在了狗瘟之下。
小桃子告诉她,小孩子要好好长大。
可是长大了,又该如何慢慢变老呢?
在很长很长的寂寞中,一个人走着很长很长的路,接受着无数异样的比较、眼光和谩骂,永无止尽。
这样,还该往下走吗?
她难受的时候,就拼命的忍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小桃子姐姐。
她大多数都在笑,机灵的笑、没心没肺的笑、狡黠的笑,逗人开心的笑。
她想她一定是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值得开心的人,所以才时常笑。
她对着铜镜,除了想到柜子里一堆冰凉的银子,她不知道还能对谁笑。
她用手挤了挤,好像也很难挤出一个完全真诚的笑,只是虚伪的、客套的、敷衍的。
小桃子姐姐,什么都比她好。
大家都喜欢她,厌恶自己,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她身边,都是因为小桃子姐姐太好了。
她这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她知道以这样的想法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极度自私的、忘恩负义的。
可是你知道吗?朋友……
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可我们不平等。
我躲在暗处,看着她闪闪发光,并且自愿的去充当那支陪衬的绿叶,为她喝彩,替她开怀,那是至高无上的友谊。
可我也想得到一次认可,如果得不到,那么我想要的唯一,也要拱手相让吗?
小桃子姐姐喜欢阿慎,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阿慎是从小伴在场主身边的掌事,地位尊贵的自然不必再说,一般丫鬟哪敢打他的主意。
可是小桃子姐姐可以,全府上下的人都喜欢她,她的性子是那么单纯,笑容是那么天真烂漫,她甚至值得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她也是那么想的。
小桃子姐姐、阿慎乃至郡主的纠葛,她是清楚地。
就像个旁观者,远远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给桃子出出主意。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住进她心里的字迹,那个书写字迹的人,是阿慎。
她可以像那四个张扬的字体般,勇敢的追求一回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她无数次问过自己,答案只有一个。
当然不可以。
小桃子是谁?
那个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体验人生的云泥之别。
从最污秽的地狱,把她拉上天上人间的人。
她怎么可以?
与幸运截然相反的是,有些人一出生,悲剧就是注定的。
可那悲剧下愈发扭曲、压抑的种子,若非完全挖去,否则会像病魔一般,疯狂的滋生,伸藤蔓茎,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阿爹前些日子又来找她,一如惯常的,还是由小桃子去打发。
可是这次,家里人却难以打发的很。
我以为是来要钱,并不是。
阿爹说哥活干重了,脑中起了一个瘤,大夫说,在不了多久了。
阿爹来恳求我,哥走之前想见我一面。
他说他活着的这大半辈子,最愧疚的就是妹妹。
他想在临走之前,跟我说当面一句对不起。
我没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