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欢不卑不亢,敬请他畅所欲言。
“您历任数代帝王,却永远像个局外人。”初显闻说。
“‘像’?”岳清欢微笑。
初显闻俊眉星目里含着带血的锋芒,对他却有所收敛:“您还记得您对朕说过些什么吗?”
“天命顺之,必有所成。”岳清欢记得,毕竟自己对所有皇子都是这么说的。
初显闻笑着说:“只要朕相信,那么朕就是天选之人。朕如今得到的一切,皆不出所料。心诚则灵么。”
岳清欢欣然同意。
纵然所有的话都一样说,但有心之人,必定不会藏住锋芒。
初显闻和别的皇帝不一样。
至少岳清欢确定过,他杀人,甚至过于多疑阴险,但他更像是给自己打开一个又一个盛满米的罐子,他杀一片,洒下的血就会化成真金白银,流入国库和民间。
天下总有悲苦的人,但不会有太多这样的皇帝。
初显闻总是坐在摩天塔里朝拜,却不经常对着应天大帝像,而是对着岳清欢。
“大国师,你能理解朕么?”他有时候会问。
“皇上已经随心所愿,做了一个‘平庸’的皇帝,那就做下去吧。”岳清欢坦然。
初显闻抚膝而笑。
他骄傲而又笃定,岳清欢觉得有没有自己其实对他而言都一样,那些决定,那些想法都是他自己去践行的,他相信岳清欢,只是为了更相信他自己。
但是人总会变。就连曾经生死不顾的初显闻,一个想要“平庸”无所政绩的他也总有老去的那一天。
他花白了胡子,坐在幽暗的厅堂里,脊背已经不能像早年一般笔直地挺立起来。
“朕有点舍不得。”初显闻呢喃,“舍不得瑾儿和晚晚……”
“望儿还年轻啊,又不肯成婚。”
“云锦书那小子,太皮了老也不服管。”
“朕想活久一点,还是头一次,这么想的。”
一丝微妙的不安爬上岳清欢的眼睛,他眼前看到的已经年华不再的初显闻,慢慢和曾经无数位帝王重合在一起。
原来,还是会有这么一天。
……
不想很快摩天塔就来了消息,告诉初月晚可以同大国师出城勘察那处村落了。
此时岳清欢早早去跟老皇帝交待,老皇帝虽然犹豫,但相信大国师的判断,又派了很多人跟随,还是答应下来。
初月晚没再坐马车,而是骑了之前二皇兄送的马,头戴面纱斗笠潇洒出宫与师父汇合。
岳清欢出行总是要乘车的,还要有不少人围着阻止路上的民众靠近,往日也有过游行,岳清欢会走下车与周围群众献礼,然而周围人总是叫得像狼要扑上来吃肉一样,着实有点吓人,不拦着,恐怕真能把岳清欢给分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