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又沉默了下来，李子清专心开车。隔了很久，在任纤素以为两人不会说话之后，李子清才开口说：“万一我下不了手术台呢？”

如果一个人得了癌症，十年前知道和一年前知道，是有很大差别的。

有的人甚至靠着安慰剂效应，癌症说不定还会消失。世界上肯定有很多奇迹，但万一，李子清不是那个奇迹中的一个人呢？

脑部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一个不对劲，甚至有可能瘫痪。

余生都在轮椅上度过，这还是好的，如果脑死亡，那么谁来决定拔掉呼吸机？

半身瘫痪，连走路都会有危险。

肿瘤如果是恶性的，那代表着还会复发。

治疗的风险，未必会比不治疗更小。也许不治疗，还能存活的更久，还能享受高质量的生活。李子清无法想象自己躺在床上，感觉不到手脚的模样，他不想体验自己甚至无法说话的情况。

这种不确定性，让人恐惧。哪怕请最好的医生，也未必能得到与死神搏命然后胜利的待遇。

任纤素听了之后面带悲悯的看着李子清：“至少我们该试试，它不在脑部活动的危险位置，医生也说把握是很大的。我们把这件事告诉李子洪，他肯定有能力让你住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就算不告诉他，我们目前也有能力让你接受治疗。”

任纤素这才看清，也许骨子里，李子清是比自己还恐慌的人。

焦虑症的恐慌是有发作时间的，并不会每时每刻都让自己感到恐惧。可疾病、生死，会时时刻刻都刻印在李子清的脑海里。

也许他看上去不那么在乎，可死亡，从不会因为你不在乎而不会恐吓你。

纵然生命再苦，人都会想活下去的。

“素素，你几天很漂亮。你该跳跳舞，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你该让人们看到你的新生活。这对你的焦虑症和抑郁症很有帮助，高兴的生活，摆脱负面情绪。但我不行，我们都知道当你觉得自己生病要死的时候，多半是假的，没有真的生病。可我不是，我脑子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我一想到我会躺在病床上，无法走路，无法说话，只能眨眼睛，或者永远醒不过来，我就很害怕。”

李子清将车停在路边，收敛自己的从容自信，第一次将恐惧实实在在的表现出来。

也许是太久了，他伪装的太久，所以崩溃就会来的如此突然。

而且他已经很久不敢去做检查。

害怕检查结果。

任纤素轻轻的把手放在李子清的肩膀上：“我明白那种感觉，我知道很无助。风险是存在的，我不能对你撒谎说就一定会好。可很多癌症晚期的病人，都在挣扎着，期望自己能活下去。甚至医生建议不要再治疗，不要再手术的时候，他们还想要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子清，至少尝试一下，为了我，为了天知系统。为了韩博，如果你真的走了，韩博会有多伤心，没有你，都没人会给他送饭。”

“你会。”

“我不会，我是因为你才成为他的朋友的。还有李子洪，你现在有家人了，就算是为了我你才和他说话的。但他是你哥哥，你不能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要死了，却不做任何事。”

“我和李子洪没有多少兄弟情义，我们是不同的。不同的母亲，不同的环境。他开的是法拉利，而我为了面子才买得起一辆二手宝马。”

“但你不能否认他为了修复兄弟感情所做的努力，他是真心想接纳你的。他和故事写的那种哥哥不一样，他不是坏人。甚至愿意容忍我对他大呼小叫，法拉利只是外在因素，你需要看到的是他的努力。我希望李子洪也能看见你的努力，就算你真的不想做治疗，你也不打算告诉他实际情况吗？让他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忽然我告诉他你的病情恶化，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