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站在房顶,背靠明月的男人,一身黄色道袍流光溢彩,金黄色的长发无风自动,飘在脑后,面上覆着一张滑稽的面具。手里那把名叫“斩龙”的短刀上,还隐约冒着金色的火焰。
这个画面估计会成为林大人一生的阴影吧,房玄梅不厚道的笑了笑。
北辰负手而立,望向天空,片片落叶未及身周五尺便悄然湮灭。这一身的剑意,不是寻常凡物所能亵渎的。
“无妨,你已做的很好了,天荒的事我会上心,安心养伤吧。”
北辰踏着秋风走了,整个庭院又只剩下了他房玄梅一人,只是这次他想的更多了。
“快刀斩龙……”房玄梅抬手,扫下肩头飘落许久的那几片枯叶,陷入了沉思。
若说“四剑肃杀”的北辰是前二三十年间,凤凰洲的一段传奇,那“快刀斩龙”便是近十年整个中洲大陆的传奇了。
近十年来,多少江湖草莽,多少武夫修士,皆慕名而至长安城,却又铩羽而归。可以说半个江湖的人都败在了那一把甚至是未开锋的钝刀之下。
虽说这江湖在老街以南的人们眼里,份量极轻就是了。
但至今,没有人知晓“快刀斩龙”是何修为,师承何处,甚至连样貌,年龄都众说纷纭。
就在“斩龙”风头正盛的时候,他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长安城。
这是自去年以来,房玄梅第一次知道关于他的消息,没想到就是差点一招打杀了自己。
房玄梅不觉苦笑,真是讽刺啊。
“自己堂堂一阶大修士,在旁人眼里,起码也得有这么高吧。”
他抬起手,食指与拇指微拢,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然后透过这道缝隙,遥望着天上的一轮金乌。
王李村
村长王杨成陪着白长平漫步在田间地头,目力所及,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在地里忙活着,做最后的收拾。收好的棒子在路口和门户前堆成了小山,小一点的孩子们追逐打闹着,一片欣欣向荣。
在山贼闹得纷纷扰扰的时节,王李村的百姓们虽然心里慌着,却依然有条不紊的忙活着秋收,而不是像山脚的村子一样忙着逃灾,有八成原因在村长身上。
白长平跟着村长渐渐远离了村子,走在乡间土路上,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快被秋风吹光了,枯叶四散而落。
王杨成一伸手,一片落叶悄然飞入他的手中。
他捻着叶柄,让枯叶在手指间旋转。
“秋风无情义,年年吹我心。这世间烦心事啊,都在一个愁。”
王村长叹了口气,回身望着渐行渐远的村子道:
“凡人所谓的神仙――那些踏上长生路的修士们,有太多太多沉心于追求长生,寻求武力权力,想要摆脱这个红尘,从他们畏为泥沼的凡尘俗世中挣脱出去。你说,这样对么?”
白长平不知怎么作答,自己身为一名修士,年少时一直追寻着至高的武力,在变强的道路上差一点迷失自我。而如今,虽然已经度过了那个最黑暗的时候,但白长平心目中,或者说整个世界的眼里,“强者为尊,江湖为界”的概念早已根深蒂固。
红尘滚滚的凡人,与追求长生的仙人。这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中间,夹杂着一个诺大的江湖。这是水乳交融的地方,也是泾渭分明的地方。
这江湖里有的是人,也有的是故事。
有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侠客,使一柄三尺青锋,能飞檐走壁。也有三日悟剑,剑未出而意已断江河的飞升修士。有酒馆豪饮,一腔热血报效朝廷的军爷,也有门派林立,一生熬在宗门里的弟子长老。
或强或弱,或远或近,不同的人和事组成了这个横跨天下的江湖。江湖里没有对错,没有正邪,有的只是大势所趋,有的只是强者至上。
“鄙人不知。”白长平坦言。
村长笑了笑,“无可厚非,这江湖里没有谁是完全的对,也没有谁是完全的错。那些寻求长生的人啊,那是他们拿命拼出来的机缘,我们不能逼他们做些什么。但是啊,像我,像赵老,还有千千万万的修士,我们都是从这片土地上走进江湖的人。”村长踩了踩脚下的泥土,继续说道。
“所以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就像一丝一缕的线,一根根地缠绕在我们身上,那是我们和故乡,和江湖的羁绊。不论走到哪里,线不能断。正因为有着这万千愿意负重前行的修士,这面的凡尘俗世才不至于被那边的长生界远远地落下。”
王杨成东望,目光一直延伸着,仿佛又看到了在大金书院求学时的时光。那时的同窗们不知现在都散在了何处,可能也同自己一样,在为了某事忧愁叹气吧!
果然秋风最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