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海边寂静的夜与初冬有些清冷的风给白长平带来了一丝安慰。
他喜欢这种静谧孤独的感觉,在寂静中回忆往事,一遍又一遍想着那些不想遗忘的人和事。
虎子完成初步淬体之后就沉沉睡去,白天的擂台之战给他的冲击太大,兴奋过后疲惫便如潮水般淹没了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白长平打开窗户,搬了条板凳坐在床边倚着窗口,用手撑着头,望向远处的海面。
倏忽一下,黑暗的街道群楼间,一盏微弱的灯火点起,然后就像收到了讯号一般,整个东海岸陆陆续续亮起千万家灯火。
白长平嘴角微笑,右手轻挥,客房内的油灯便被点亮。这小小的调皮让他仿佛也融入了东海岸的万家灯火中。
“东塞不见白鹭飞呀啊~仙鸟不停玄海上~”
“桃花流水鳜鱼肥啊啊~斜风细雨不须归~”
一声声仿佛从亘古传来的渔歌声,伴随着海上的渔船归航而响起。
这些渔民在御州城官府的庇护下,得以在危险的玄海上捕鱼为生,补贴家用。当然也仅限于在十里之内能浮船的海域上罢了。
坚韧的御州城渔民们就这样世世代代在狭窄的海域上生存着,这一首首优美婉转的渔歌便是渔民苦中作乐的结晶。
大金王朝的子孙们最擅长的便是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艰苦的生活,再难再苦的环境也压不垮勤劳的百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
“天干物燥,小心……”
打更人的叫喊声高昂尖锐,但不待白长平细听,便远去了。
和着这如水般的夜色,白长平双手趴在窗边,头枕在手上,缓缓闭上双眼。
这样的沉寂,不小憩一会多么可惜。
几息间,白长平飘然进入了梦乡。
优美的渔歌还在这城市的上空飘荡,但白长平已经听不到了。睡梦中的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梦到了什么开心的往事。
但具体是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还在流逝,玄海万年不变的海面依旧平静着,冷风吹拂着海面,浪花一波接着一波撞击着岸边的礁石,涛声朗朗。
但这方天地间的平静却在子时前三刻被打破了。
一艘巨大无比的楼船从远处的海雾里缓缓驶出,向着码头靠来。
那楼船之大仿佛远古神兽玄武背负着一座大山在玄海之上游荡。
“山舟靠岸!定海桩准备!”
岸上,成百上千的人们齐声呼喊着。
“山舟靠岸!山舟索就位!”
这一声,是山舟上传来的回应。
随着这比御州城恢弘的城门还高出数倍的巨大山舟靠近港口,港口灯火通明,上千名普通的船夫驾着几百艘小船,载着修行者们,驶到了山舟的船下,将山舟围了起来。
此时在山舟面前,能乘坐十人的木船小的像是蝼蚁一般,如同沧海一粟。
一艘插着鲜红色锦旗的小船缓缓行驶到山舟面前。
“定海桩,起!”
小船上,专门负责跨海山舟交接的官员大声下达着命令,每艘听到命令的小船又将信息隔空喊给邻近的小船,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几百艘船都接到了命令。
只见这百艘木船上,各有着一位修行者,手持着大金王朝特制的木桩法器——定海桩。
他们默念着法咒,催动手里的法器。随着法咒的催发,几百根定海桩从各自的主人手中缓缓升入半空,迎风暴涨,变成了巨大的木桩。
而后在山舟之上,又有着几百名船员抛出一根根绳索,准确的拴住了悬在空中的定海桩。
“山舟索捆好,定海桩落!”
随着指挥的官员又一声大喊,几百根定海桩同时落下,插进了玄海,这定海桩进入水中后又是不知伸长了多长,直到底端完全固定在海床之中。
“迎客!”
山舟的交接仪式顺利来到了最后一步,完成使命的几百艘小船陆陆续续的返港,而那巨大如同山岳一般的跨海山舟之上,一道由金光组成的宽阔大桥从甲板上缓缓延伸到了岸边。
山舟上载着的几百几千修士,几千几万凡人们,都纷纷踏着这道金光化成的大桥,从山舟上走下。
他们终于结束了为期三日的海上旅行。
“这就是中洲大陆啊!”
“你看他们的房子,建的这么高多费石料!”
“这地方太热了!”
各洲前来的旅人们互相交谈着,给寂静的夜色增添了许多热闹。
一刻钟后,随着金光大桥上人影渐渐稀少,船上的几百名驾驶山舟的船员也随着人潮的末流返回了陆地。
迎着他们走来的,是接替他们的换班船员。
“师父,辛苦你了。”
准备登上山舟的新船员中,一位身材魁梧,瞎了一只眼睛的大汉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刚刚下来的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是将他领进这一门的师父。
老人大力的拥抱着汉子,嘱咐道:
“这上船的本事已经没什么教你的了,这趟回来陪老头子我好好喝几杯!”
说罢老人拍拍他的肩膀,领着自己的船员走了。
那汉子一直注视着师父远去,直到那一群人的身影离开港口。
师父这群人也老了,不知还能再跑几趟?
想罢,这汉子摇摇头,甩掉无用的情绪。
“兄弟们,上山舟!”
然后汉子看着这几百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大手一挥。
于是几百人就浩浩荡荡地登上金色大桥,上船接手山舟去了。
“嗡!”
突然,一阵无比奇怪地声音从港口传遍了整个御州城。
“嗡!”
“嗡!”
三声过后,把守着港口的官兵陆续撤走,开放了因为交接而暂时封闭海岸线,港口也做好了准备,迎接下一批乘坐山舟的旅人。
白长平在睡梦中被声音惊醒,他揉着惺忪眼睛抬起头来。
然后他一歪头,就看到了海岸边那艘大的不像话的跨海山舟。
然后他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