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成为一方焦点的白安缺完全没有什么是非对错的觉悟,此时此刻支撑着他战斗的,并不是白安或者是白长平任何一个意识,仅仅只是白长平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战斗本能罢了。
驱使着他释放出一招又一招威力无穷的道法的,便是他现在对于力量的原始渴望!
“好强!好强大!”
“我能杀了所有人!”
“天阶地阶如若蝼蚁!”
一道又一道邪念在白安脑中回荡着,他慢慢将充满杀意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地上瞪着大眼的张重邪……和他身后的王杨成!
“老东西!你你你!”黑袍眼见着白安真打算滥杀无辜了,当时就急了。
“你不能这么打算啊,现在的小兔崽子没有意识仅仅是欲望驱使着,他沉迷于无上的力量而走火入魔也是情理之中哇!”黑袍转身看着黄袍,满脸的焦急。他慌忙解释道:
“你,你哪怕真的想这么干,那好,咱们重新开始好吧,我把小兔崽子的意识叫出来,让他以为是在现实中,你再重新教他一次看看他会不会走火入魔!”
黄袍冷眼看着黑袍,冷声道:“公私不明、包庇掌门,‘护宗供奉’,你可知是何罪?”
黑袍见黄袍玩真的,当场急眼了,他咬着牙嗔道:“黄袍!别拿你‘掌教’的身份来说事!小兔崽子现在还不是掌门呢!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承认过了?!没有三转金身盘加持分离咱俩的神魂,没有十二声钟响响彻宗门内外,老子就不承认还有新的掌门!”
黄袍跟黑袍针锋相对完全不落下风,“你不承认无妨,到底要不要教他补天术是我这个掌教说了算!何况若是你不承认他是补天阁的新掌门,你还私自将裂天术教给他,我有权施行门规!”
“你!”黑袍一阵气急,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黄袍居然偏激到了这种地步。虽说也是为了白长平好,但无意识下仅凭着本能做出决断未免对白长平而言太过残酷了!
“此事我一人担着,这么多年你也该知晓本尊脾性,无需多言了。”黄袍大袖一挥背过身去专心注视着白安,不再给黑袍辩解的机会了。
黑袍面上阴晴不定,他在思量若是不顾黄袍的反对强行打散面前的幻境,唤醒白长平的意识重来一次的话,究竟会迎接黄袍怎样的怒火。
“分高下,决生死。”黄袍冷冷道。
“好好好!但没有下次了!若是以后小兔崽子出了事我让你出手你不的话,休怪我翻脸!”黑袍咬牙切齿道。
“可。”黄袍答道。
二人将目光重新投向白安,别看黄袍现在面上静如止水,但实际上他比黑袍都要紧张!
因为这一场问心局是他一手设下的,考验的不仅仅是白长平的道心,还有他黄袍作为一个掌门护道人的职责!
白安道心不稳而沉迷于力量走火入魔,深究起来就是他和黑袍的责任,最后受损的还有他们二人的道心!
“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们啊!”
白安识海中再次响起了心魔的诱惑。
“他们刚才可是要杀了你的!你看看那个王杨成,他刚才居然连捉对厮杀的敌人都不顾了也要过来杀你,你还在等什么啊?”
“那个护卫!你撞了他家小姐,明明双方都有责任,他却想着杀了你!”
“那些人,那些凡人,他们为什么在你弱小的时候对你爱答不理甚至充满恶意,如今你有了力量了,能杀他们了,他们却反过头来对你顶礼膜拜,求你不杀之恩?”
“凭什么啊?你求他们的时候呢?你小时候求着街坊邻居不要打杀你养的狗的时候,他们放过那条狗了吗?你饿的快死的时候,有一家酒馆的小二给过你吃的吗?”
“你进暗堂的时候,你背着重伤濒死的同伴进医馆,就因为没钱!就因为没钱他们就不医他的时候,那些医师给过你机会吗?任你把头都磕破了,他们管你了吗!”
“所以,你现在在等什么啊?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声深入内心的呐喊响彻识海,白安猛然抬起头望向四周,这一处十分陌生的地方。
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茫茫,天顶更是苍白一片,不知天高于何处。白安低头看去,自己正站在一方大海的海面上,海面平整如镜,映着白安的倒影。
但是白安却对于这个倒影十分陌生,这是一个男生女相、英俊出众的少年,少年眼中有着隐藏在最深处的杀意。
白安抬起头来用双手摸着自己的脸,呢喃道:“这……这是我?”
接着他又望向四周,这地方虽说对他而言很是陌生,但却有着很矛盾的熟悉感,让他浑身放松警惕。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一道幽幽的话语在白安身后响起,白安吃了一惊回头望去。
这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孩子怀里抱着一条已经断了气且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土狗。
白安认出来了,这孩子怀里抱着的正是自己小时候养的狗,那时候母亲刚过世,这条狗就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也是当时自己的心灵支柱。
但那条狗却因为被街坊邻居的孩子折磨而反咬一口,被邻居们借着由头给打死了。
狗死后白安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三天后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后,屋子里全是刀痕,满目疮痍。
在白安的床头墙上用刀刻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白安喘着粗气,他慢慢后退,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小白安和他怀里的狗,此时那条狗原本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了,它就这样以一副血肉模糊的姿态瞪着白安,好似也在问为什么不给它报仇。
突然白安身形一顿,他后退的时候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回头看去。
那是一个戴着滑稽面具的少年,大抵也就十岁的样子,他用嘴叼着一柄染着血的短刀,怀里揣着一份同样染着血的书信。这都不是重点,让白安挪不开眼的是少年背上背着的那个人。
那是个身穿黑衣的成年人,此时被少年背着显得十分违和。那人的双手无力的垂在少年的肩膀上,指尖不停地滴着血。
白安不用看也知道那人胸口被刺了一剑,已经快要不行了。
少年抬起头,一只手取下嘴里叼着的短刀,另一只手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了面具后一双疲惫且掩藏着杀意的双眼。
那双眼睛看得白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寒毛在一瞬间根根直立。
“为什么你当时不杀了他们?”少年看着白安的眼睛,轻声问道。
紧接着少年低头看着手里的短刀,用力握了握,呢喃自语:“你为什么当时不杀了他们?能救的,他们明明可以救他的,我都那么求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