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星野橘次入府时,鄂锦姿人已昏厥,身下血流如注。
丫鬟婵娟焦急地附在星野橘次耳边轻道:“星野医生,夫人已按您说的服下加了红花的安胎『药』,为何并未娩出死胎?反倒是血流不止,人也昏过去了。”
星野橘次觑了一眼婵娟,蹙眉示意她莫要声张,然后搭了搭锦姿脉象,假装惊恐无奈地说道:“脉象显示,夫人腹中胎儿已无搏动,神仙难救,如今只能以『药』物落出死胎,接着再行止血了。”
旁边伺候的老嬷嬷不明就里,奇道:“方才长欢小姐也是如此说的,星野大夫不妨看看这『药』方,是否堪用?”
星野橘次一瞧,两剂『药』正是对症,用量也分毫不差,便吩咐下人去煎『药』了。他嘴上没说,心里却暗暗记下了一笔:这个长欢小姐不简单,并不像她母亲所说那般医术浅薄。
很快,『药』煎好了,婵娟撬开锦姿牙关将第一剂『药』灌下。未几,但见锦姿身下娩出黑黢黢一团模糊的血肉,观之不似未成形的胎儿,倒像一堆恶心至极的腐肉。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婵娟只得亲自动手将其装进一只渍水桶,着人拿出去埋在后山。
第二剂『药』是止血之用,服下不多时锦姿身下潺潺的血便凝滞了,人也堪堪转醒。
“我的孩子……”锦姿扑簌簌睁开双眼,伸手探向小腹,抚『摸』之下发现之前微隆的腹部已然瘪瘪的,像干枯的果实,又像凋零的骨朵。登时,两行清泪从她憔悴而娟丽的面庞上滚落下来,砸在染了鲜血的素『色』锦被之上。她低吼道:“孩子呢?我的孩子为何没了?”
婵娟上前搂住锦姿瘦削的肩膀,哭着说道:“夫人,别怕,星野医生在这里,他医术高明,定能帮咱们揪出害你的凶手!”
丫鬟仆『妇』闻此,全都面面相觑,并各人自危起来:无凭无据,怎知夫人落胎便是遭人陷害?万一只是坐胎不稳,岂不冤枉好人?
锦姿哭了半晌,眼泪止也止不住。虽然她一早便知今日结局,且已准备万全,还是忍不住从心向外地悲哀难过。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为容悦卿诞育子嗣的唯一机会。
没了,全没了……
早前,星野橘次已言明此法凶险,将损毁女人之根本,若是保不住此胎,她便终身不可能再有身孕。然而她孤注一掷,还是用了。孕过三月,本来想着坐胎已稳,好生将养即可。然半个月前,星野橘次诊出胎心渐弱,嘱她早做准备,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那时她便痛哭过一场,直哭到五内如焚、舌下发苦,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居然带着墨绿的胆汁——真是肝胆俱碎,柔肠寸断。
哭过之后,恨意更浓。
她将自己全部不幸归咎在父亲西林觉罗茂昌和已故的瓜尔佳鹤鸣、清扬身上,赌咒发誓道:“我鄂锦姿在此向长生天宣告,同西林觉罗氏和瓜尔佳氏不共戴天,必定以尔等子孙『性』命祭我腹中胎儿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