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病入膏肓的贫民如同困兽,同他们是讲不出那么多道理的,作为一高官官不拿出钱财『药』品给他们救命,那你就是贪官污吏,就是为富不仁,他便要反对你、推翻你!
偏偏在这个时候,日本人又出手了。他们贴出告示,在条约属地的日本医院免费发放治疗伤寒热所用之抗生素,每日限量十支,先到先得。
这一招看似缓解钱希临这里『药』品短缺的压力,实则阴险至极。每日十支的抗生素相对于病患的数量不过是杯水车薪,却能够引起贫民更大的怨怼情绪,同时收买人心——连日本人都无偿提供帮助,你钱希临作为奉天的父母官,还有什么理由不救自己的子民?
如此一来,钱希临不但要免费赠『药』救人,还不能少于日本人赠送的数量,此举却不一定能得到贫民感恩戴德的拥护。他们会记得日本人的赠『药』之恩,却仍会有得不到『药』的人将怨气归咎于钱希临的“不作为”。
督军府门口闹事之人更加群情激奋,甚至有人说钱希临因为城北富人区没有遭到感染,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此有过激者竟扬言,若督军不放『药』救命,左右一死,便要用自己产生的污秽去传染他人,报复社会。
钱希临无计可施,只得一力派人尽量搜买抗生素,一力派出军警镇压闹事群众。结果搞得吃力又不讨好,既破了财又枉做了小人。关键是伤寒热的传染『性』使得整个奉天城一片混『乱』,人人自危、民不聊生。
就在这个时候,长欢来到了钱希临办公室。她见督军一筹莫展地颓坐在那张象征威严的虎皮椅子上,像一只斗败的雄鸡、搁浅的蛟龙,一双浑浊的双眼带着凝重的沧桑。
长欢忽然感到时光残忍,前生初遇时的钱希临不过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长着一副丝毫不带市井气息的清秀面庞,令人不易设防,谁知一开口却圆滑老道得很,让她连吃了几亏。如今,她转世重回,他却已是不『惑』之年。多年征战『操』劳使得衰老慢慢爬上他的脸庞,眉头的川字纹已再抚不平了。
“钱伯伯。”长欢轻轻唤了一声。
钱希临抬起眼皮,正『色』点了点头,却难掩疲态。他勉力微笑了一下,应道:“长欢来了,有事吗?”
长欢径自在钱希临对面的椅子上坐定,说道:“钱伯伯,关于城中伤寒热蔓延一事,长欢也想出一份力。”
钱希临心中一暖,柔声说:“好孩子,我知道你有心,不过钱财方面我督军府还是出得起的。只是眼下这抗生素实在太紧缺,就连黑市我都已叫人搜罗遍了,不问价格,只要有货的都买了回来。但是你也看到了,始终是僧多粥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