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斯年手中紧紧攥着那把定制款的勃朗宁手枪,疾风般奔至营地大门。
就在铁丝网与机枪的拦阻之外,探照灯晃动的光线照拂之中,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正仰望着夜空。也不知是上弦月的清辉让她产生了什么愁绪,还是满天繁星攫住了她的双眼。反倒是那弯月亮,似乎被她凝视得害羞,骤然躲进了一片薄纱般的轻云之内。
钱斯年不想破坏眼前佳人闭月的良辰美景,她静止的时候总是有令他内心安定的力量,可她一旦开口,又多半会呛得他气血沸腾。这个心似海珍的女子总是给他冰山和烈火的双重考验,但他却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半晌,苏长欢回过头来,发现钱斯年正目光沉溺地盯着自己,微微感到有些羞赧,便下意识地拂了拂鬓边的碎发,问道:“你看什么?”
钱斯年回过神来,轻轻地笑了一下,大步走出营地大门,牵起长欢的手,边往远处散步过去,边回答道:“自然是看你,难得见你如此平静地望天。从前,我感觉你永远心事重重的,一点没有少女应有的活泼,就好像身体里住着一个完全不匹配的灵魂。”
长欢没想过斯年对自己的观察如此细致入微,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稚嫩外表下隐藏的层峦叠嶂的内心。她于是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接他的话。
斯年见她不语,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对你说过,若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你又何苦总是将一切都埋在心里,整日闷闷不乐的?”
长欢站住脚步,转脸望向眼神笃定的钱斯年。没错,曾经他对她说过这些话,但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三岁稚童,她只当他那是童言无忌。后来,同游盛京皇宫时,他又说过无论遇到什么阻碍,都会保护她。但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摒弃成见全心信任他、依赖他。
她原以为,这就是自己作为一个轮回偷渡者的悲剧和宿命,两人之间精神年龄的不匹配注定不会让他们激荡出火花。但命运却将她不断地推向他,就像他止不住地向她靠拢一样。
眼前的钱斯年,长身而立,眉眼刚毅,唇齿果决,已然成为一个可以肩负天下的男子。虽然身上穿的依旧是奉天军那身笔挺利落的军服,却早不是幼时稚嫩模样,眼中的坚定更是令人几乎忆不起初见时的顽劣。如今的他,完全可以毫无违和地撑起这身衣裳背后的意义。
小男孩终究长大成人了,那么她呢?这些年困在这具幼小而无力的躯壳中,究竟是令她更加成熟隐忍了,还是作茧自缚,裹足不前了?
没有答案,也不重要。她只知道自己应当重新审视和钱斯年之间的关系,不能再将他定义为和俊喆一样的晚辈。因为,他对她的期待可能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和可控范围。而她这次来,就是要满足他的要求,任何要求,只要他肯撤兵放过寞愁寨。
这不是江枫的命令,更不是寞愁寨众人的决定,是苏长欢自己的选择。她不能对寞愁寨的兴亡视而不见,因为这一切危机皆因她而起,她必须承担责任。况且,除了她这世上恐怕没有人可以令钱斯年改变主意。所以,她向俊喆问了之前谢伟强留下的密道入口位置,然后背着江枫离开了寨子,辗转到此。
长欢不想多绕弯路,直截了当地说:“钱斯年,今日我想把我所有事情都同你说清楚,如果你听了之后还是决定让我留在身边,那么我听凭处置。”
斯年感觉自己的心偷偷加快了跳动,他提着一口气,尽量不使自己过早露出欣喜的神情,面无表情地问道:“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