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斯年的养子钱景睿到了。
这个六岁的小娃娃长得粉妆玉琢,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宝石般的光芒,肉嘟嘟的脸蛋像元宵节吃的白玉圆子,一张小嘴粉红水润,一张一合地喊着“爹爹”,闯进了斯年的屋子。
“爹爹,你的腿好些了吗?景睿听说你受伤了,担心得不得了。”景睿围在斯年床前,好奇地看着他被固定起来的那条腿。
“爹没事,小伤而已。”斯年眯起眼睛,笑着摸了摸景睿的头。这小子的“甜言蜜语”可不是时常能够听到,他和长欢很像,总是以和斯年拌嘴为乐。要命的是,斯年竟还敌不过他,经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既然没事,那爹为何赖在床上?难道是在偷懒?”果然,这孩子的嘴甜不过半分钟,竟开始一本正经地教育起自己的“爹”来了:“我知道,打仗很辛苦,但是爹你想想那些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罢,他们比你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可要辛苦多了!现在日本人欺负他们,爹你官当得这么大,必得为他们做主才行!”
“养尊处优的少爷”这个词,是斯年经常拿来教训他的,没想到他还挺会举一反三,套在斯年身上倒也没什么不对。这些大道理也是斯年时常告诫他的,希望他从小明事理、知大义,不要像他的亲生父母那样,谁想今日竟全被招呼到自己身上了。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起码他是记住了。
“起来罢爹!你叫景睿来,不是要给我介绍你的未婚妻吗?她人在哪儿?”景睿拉着斯年的胳膊试图将他从床榻上拽起来,眼睛灵动地在屋子里四处打量,“咦,听说爹的未婚妻是督军府的千金,只不过这督军府外边看着光鲜,家里怎的什么摆设都没有呢?也太寒酸了罢?”
斯年一脸无奈,这小子一张小嘴厉害不说,语速也快得惊人,时常令他这个做爹爹的连话都插不上。有时候真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了,为何要将他留在身边气自己?
不过,这些都只是气头上的胡思乱想,过后看着景睿聪明又可爱的样子,还是禁不住百般疼爱。这或许就是为人父母的感受,斯年也稍稍有些能体会自己的父亲钱希临当年对自己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苦心了。
“别胡说,督军府是遭了贼,把家里东西全搬空了。”
斯年好不容易说了这么一句,可是景睿还有好几句等着:“什么贼这么厉害?偌大一个督军府竟被搬空了?那这里的警卫也太差了罢?还是咱们帅府的门禁严些,我们想上街玩一会儿都出不去。”说着,景睿嘟起小嘴,不太满意的样子。
从前在奉天帅府的时候,他常跟“小叔”钱斯言和“小姨”周青青一起玩,三人总想偷偷溜出府去玩,无奈帅府警戒森严。只因世道太乱,钱斯年下了严令,不许他们出门。
“唉,算了!如今奉天被小鬼子占了,咱们也是有家不能回,连爹都要寄人篱下,住在未婚妻家里,那我也勉为其难住下好了!”景睿做出一个“妥协”的表情,摊摊手说道。
“什么‘寄人篱下’?臭小子,你懂什么?是督军府有求于我,要不是腿受伤,我会待在这?”斯年被气得不轻,急急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