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着独立坚强的品质,身在乱石堆中,外表普通内部隐藏的却是一块纯金。辰夜静静看着她,陷入思考和沉默之中,得不到的感觉真复杂,伤感?好像不这么简单。失落?有也不全是。难受?绝对但也带着丝丝喜悦。他一时无法理清头绪,也解释不了自己的心绪,但能确定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死心,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他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紫藤下的回廊尽头。糖儿唇角微微动了动,这才发现手心的帕子已然被汗水腻湿,木然望着夕阳下水波荡漾,点点跃金的湖面。
深深宫阙,时间的流逝不易察觉,如天空的飞鸟悄然掠过。
几位嫔妃皆老了,依旧只能彼此做个陪伴,打发悠闲却也孤单的时光,坐在最边侧的人,几乎仅远远见过皇帝数次。淑妃死后嘉和公主由丽嫔抚养,公主刚许了亲事,丽嫔心情甚好,由宫女伴着立在廊下,一边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边笑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全,担心笑儿太任性,公主的位分太高,无法享受普通家庭的天伦之乐,给驸马封了这不大不小的五品,又明面上批了‘下嫁’,给足了驸马颜面,又令他不能再行纳娶真是两全其美。”
这么多年过去了,燕良人也不似年轻时那般少话,微笑道:“皇上的心思不同常人。”
笼中的金丝雀打着盹,只偶尔轻轻扇动几下翅膀,丽嫔从宫女手中拿过食料喂给它,想想又说:“棋道艰深,皇后那般聪慧又得皇上亲自教授棋艺,目前还没赢过一局。”
这些话说出来,先前不觉得有什么,贤妃细品后顿时怔住了,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头顶打了个炸雷一般!这普通的闲聊却足以令她感觉惊心动魄,模糊的记忆中,老太后病重时自己立在寝殿外,隐隐听见皇帝的声音:“人多必定事多,孙儿不想这么麻烦。”
“每日闲来睡睡午觉,写诗作画多好。”
贤妃的心骤然一乱,额头上青筋迸起,往事仿若一团迷雾,又似一片空白,最后逐一清晰浮现。皇帝数次悖逆老太后的意思,她没有皇后金印和册宝,甚至连封后典礼也没有,可她拥有的是皇帝至诚的感情。寡居深宫,权利是唯一能令自己感到安全的东西,以往心中的一切感激,满满的皇恩荣誉,后宫实权,竟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皇帝用心极深,一直对辰夜明忽暗保!贤妃笑了,笑得接近疯狂,仿若得了失心疯一般,突然又开始流泪。嫔妃们惊愕地看着她,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却又不敢贸然前去安慰。
心中的惨然奔涌而至,利益驱使下不可能有真情,虽然贤妃明白从不曾拥有圣眷,也承认自己早已失了初心,但皇帝的冷酷无人能及。八岁被册立为太子,就连越轩也成了他审视全局,观测动向,看清权臣的牺牲品!
到底二皇子刚被封了王,贤妃知道皇帝还是给她留了希望,这些年大哥和二哥为了巩固地位,暗中给越轩送过多少美人实在无从考证。怨不了天,尤不得人,不能悲不能嚎啕,更不能质问不公。她心中凄楚酸涌,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不可控制,她在为越轩哭,也在为自己的命运哭,仿若要将余生的眼泪索然流尽。朦胧的泪眼中,满宫墙的藤蔓摇曳生姿,再过不久,整个皇宫将再次芬芳沁鼻,成为蔷薇花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