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旦村有一棵三百年的榕树,枝繁叶茂,一木成林,这棵树催生了一个叫‘走不动’的游戏。
旦旦村这个年代的小孩运动天赋最高,什么都敢玩,越危险越刺激的游戏越喜欢。
‘走不动’这个游戏只能在榕树上,一旦离开榕树碰到地面就出局。
游戏分为两队,正方抓,反方跑,跑的那队在别人快追上时,可以大声说‘不动’两字,别人就不能抓你了,而你也不能再动,要等队友来救。
当把正方全部人抓完后就正反相换。
这个游戏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树上掉下来。虽然旦旦村大部分孩子都很大胆,也有几个胆小的孩子望而生畏,只在榕树头坐坐过过瘾。
春天来了,孩子们开始活跃起来,一个小孩提出玩“走不动”游戏。
于是齐齐集中在榕树下。
温橘也加入其中,她早就玩过,不过前几次都只是在比较安全的枝桠上流连。
剪刀石头布后温橘被挑选到抓人的正方,青青在反方,温橘原本的目标是青青,因为青青和自己一样都是最小的,应该比其他人容易抓,谁知,青青跟猴子似,轻而易举地从这条树枝跳到旁边那条,温橘跳不了,继续追又要绕一大圈,还没走到一半人都跑得更远了。
温橘前思后想果断转移战略目标盯上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大女孩,她大约十一岁,名叫郑颖,看起来比清清和那些更厉害的男生好抓多了。
郑颖越爬越高,温橘一路紧追不舍,
当女孩爬到距离地面有一层半楼的高处时,前面只有一条大约一米五长六七厘米宽的直树干,可以通往其他枝干,最可怕的是,树干周围没有可以抓住防止掉下去的枝条,就跟走钢丝一样,连平衡木都没有。
郑颖看着这条横亘的树杆犹豫不决,转头看了一眼快要追上的温橘,她像下了天大的勇气似的咬咬牙走出了第一步。
温橘看了一眼地面,觉得有些眩晕,好高啊,她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退回去的话更困难,真是进退两难。
温橘决定继定追,跟着郑颖的脚步,轻轻地,慢慢地走,安全走到一半有树叶可以抓,她不敢用力,只轻轻捏住平衡身体,还有小小的三步,三步就有树干可以扶持。
终于,她走过了,但还没有安全,这里离榕树头还有一大截空缺的距离,有两个办法可以下去,一是往上爬,再找路回到主干道,但观察附近这些枝干,只有越来越高通向树顶的,而能通往榕树头的要绕很多圈,途中历经的凶险丝毫不小于现在,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
做好决定,温橘学着郑颖去够那条横向生长固定在半空的手臂粗细的枝条,小心翼翼去触摸到,再握住固定身体,另一只手同样抓紧,深吸一口气,再提气,双臂一用力,双脚离开原地,整个人荡到了榕树另一头。
成功了,成功下来了。
郑颖哭了,她指着刚下地的温橘边抹泪边控诉道:“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我走那么高差点下不来,如果不是你追我那么紧,我怎么会爬那么高。”
面对指责,温橘不知所措。
这个游戏明明就是你追我跑,你跑到哪我当然追到哪,你跑不了可以大喊保命口令“不动”等队友来救,可你偏不喊,偏要往高处走,遇到危险了,还使别人陷入同样危险的境地,我还没怪你,你却先反咬一口。
明知道自己没有错,她应该这样反驳,但是她哑口无言。因为郑颖她哭了,还大声指责,小伙伴们明显偏向郑颖。
人们往往总是愿意相信和帮助看起来更弱的那一方。而谁更大声,谁也就似乎更有理,就像国人的辩论和吵架,声大即真理。
---------------
这件事过后的一个清明如水的清晨,温橘出门去找小伙伴们玩。
小朋友们都以羡慕的目光盯着温橘的裙子看。
唯独郑颖的眼里多了丝明显的嫉妒,她的衣服都是捡姐姐不合穿的旧衣服,而她为什么可以每天都穿不重样的漂亮裙子?
这是一件鹅黄色的裙子,最引人注目的是胸前的各色五彩大小珠子串连而成的蝴蝶图案,极其炫丽引人注目。
在别人眼中很漂亮,温橘却不以为然,因为家里有太多各色各样的裙子,她喜欢的是那件有一个可爱鸭子图案的那件浅绿色的,爸爸却说这件好看,早上就让她穿了这件。
见小伙伴们都盯着自己的衣服看,温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羡慕,没有体会过她们的生活也就永远无法理解她们的感受。
“走,去我家。”女孩带着小伙伴们去她家,然后关上门,把温橘拒之门外。
温橘望着关闭的木门,心中委屈,只能回家。
皮肤白净漂亮还天天穿漂亮衣服的温橘与这个时代落后的偏远山村的孩子格格不入。
这个年代的农村孩子,头发黄,皮肤黑,身体瘦小,衣服破旧,和温橘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像一只白兔突然闯进灰色兔群中,成为兔群中的异类,异类被排斥是迟早的事。
从那天之后,每个小孩好像都得到了警告似的都不愿再和温橘一起玩耍,青青也不愿脱离群体只和温橘玩,除了郑庭,再也没有小孩愿意和温橘玩。
但是郑庭要去上学,温橘每天都在家门前那棵永远只开花不结果的芒果树下一个人孤单地荡秋千。
站在窗边的温云尔凝视着孤零零一个人在荡秋千的温橘。
像是决定了什么事,他转身走到桌上拿电话拨了一串数字。
正温橘无聊的坐着秋千转圈时,远远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温菜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看见温橘就停下摩托车:“小朋友,你知道村长家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谁是村长。”温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