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她出水,抱她上岸,目光一直都在她的面庞上,就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月慢目光渐冷。主子不肯接纳她,她可以熬,从前至少还有人会关心她,谁知如今连秦钦都不肯只对她一个人好……
她竟越活越输,输得连个卑贱的新婢女都不如!
可笑的是,她还不能对那个婢女如何,否则他不仅不会再对她好,恐怕还会怨她、恨她。
月慢看着那个背影,凝眸启唇:“娘,我要那个婢女离开景王府!”
一夜过去,璃秋苑的日子依然平静如水,华盈寒从夏末奔波到秋末,连遗物的影子都没见到,心里已越来越按捺不住。
晨曦照进窗户,华盈寒打了水,浇着窗台上的一株寒梅盆栽。
忽然,院子里一阵喧闹,有宫女见人就催促:“快快,快收拾东西,太皇太后要起驾回宫。”
华盈寒仍静静地浇着水。太皇太后要走,忙的是这些宫里的人,她是王府的婢女,无论太皇太后在不在,她都得在璃秋苑当值。
传话的宫女从窗外跑过,瞧见她,停下脚步喊道:“寒盈,你也收拾收拾,娘娘命你随娘娘回宫。”
华盈寒舀水的手顿住,她看向那宫女,惊然问道:“带我回宫?”
“是柳掌仪向娘娘夸你老实本分,娘娘才决定今后让你侍奉左右,你一个新来的婢女就能进宫伺候娘娘,这可是别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赶紧收拾,半个时辰后启程!”
宫女说得一本正经,丝毫不像开玩笑。华盈寒霎时皱紧了眉。
进宫……
她怎么能进宫!
她在王府都见不得景王,皇宫更是条进退无路的死胡同。
华盈寒放下水瓢沉思对策。那宫女说是柳掌仪向太皇太后进了言,柳掌仪同她素无瓜葛,没道理会帮她说话,可见这件事和月慢脱不了干系。
璃秋苑离后院还有一段距离,华盈寒紧赶慢赶,穿过回廊花园往马厩走去。
她人在屋檐下,太皇太后的旨意不能违抗,但是秦钦不会拿月慢没办法。
华盈寒只有半个时辰,她步履急促,一直沉眼看着脚前的路,进了后院的窄巷,阳光忽然在她的身前投下一道阴影,迫使她停下脚步。
华盈寒抬起头,看向出现在她眼前的人。
这巷子窄,月慢站在那儿,好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月慢笑看着她,悠悠地问:“这么着急,是想去找你的救命恩人吗?”
“我听不懂月慢姑姑的话。”华盈寒神色肃然,但语气还算平静。
“我不是宫里的女官,没那么贵重的身份,当不起你一声姑姑。”月慢在窄窄的巷子里来回踱步,一直看着华盈寒,目光里添了几分幽怨,“早知道,我就该在责罚绿琇那晚将你一并处置了!”
华盈寒站得直,不卑不亢地问:“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
“好一出救命之恩!”月慢的语气变得冰冷。
“姑娘误会了……”
“若是误会,你为何不肯跟着太皇太后进宫,为何要这么急着去找你的救命恩人?”月慢唇角一勾,“是怕今后没机会再见吗?”
华盈寒不想再与月慢纠缠,她看着狭长的巷子,心急如焚。
月慢忽然抬手捏住了华盈寒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阵,“啧啧啧,没想到你平日不爱打扮,倒是埋没了你,好一张天香国色的脸,怪不得能让人看丢了魂儿。”
华盈寒撇过脸,不言一字。四下无人,她若不理,等月慢肯罢休了,以她的轻功在半炷香的时间内来回马厩和璃秋苑不是问题。
月慢松开手,淡淡道:“还不赶紧回去准备准备,随娘娘回宫,这已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华盈寒看着月慢的眼睛,不难看出月慢的眼底已布满敌意。
“来人,送她回璃秋苑,她若是跑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月慢一句命令,巷口顿时走出来两个小厮抱拳称“是”。
华盈寒唇角扬起一丝冷笑,看来她的运气果然不怎么好。
两个小厮不是她的对手,她要冲破阻碍易如反掌,但这儿是景王府,若贸然动手,不仅她横竖都是个死,还会连累秦钦。
华盈寒在月慢眼前转了身,慢步往回走。
事有轻重缓急,行军打仗也讲究进退有度,进军无路不如退守,另谋出路。
两个小厮一直跟在华盈寒身后,寸步不离。
华盈寒刚回到璃秋苑,院子里只剩下王府的奴才在打扫庭院。
她刚进院门,一个宫女就过来拽起她往外走,“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快快赶紧走,陛下病了,娘娘正着急,你若再磨磨蹭蹭,当心娘娘动怒责罚。”
太皇太后突然要起驾回宫,还走得这么急,原来不是生儿子的气,而是孙子病了。
华盈寒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都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景王府。
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也没来得及收拾什么行李,甚至都没能告诉秦钦一声,就这么被迫走在了一堆宫女里,跟随太皇太后的车撵启程。
行驾往皇宫而去,华盈寒心里萌生出的念头只有两个,一个是留,另一个就是走。
若留下,今后要做的是否是无用功,她心里没数,而从宫里脱身恐怕要比从景王府脱身更难;若走,从今往后不能再正大光明地踏进景王府,那遗物怎么办,秦钦又怎么办?
行驾路过一片白桦林,树上已看不见一片树叶,四周的景色有些荒凉。
忽然,疾风卷起尘土袭来,众人招袖挥去扬尘的时候,一群黑影凌空跃下,毫无征兆地杀向了侍卫和奴仆。
“不好,有刺客,快护驾!”
华盈寒回过神,林间已被刀剑交锋的声音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