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上的宣王妃穿的是亲王妃的朝服,眉眼端庄,看上去同她的年纪差不多。看得久了,华盈寒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想想又觉得荒谬,之前觉得姜屿眼熟还说得过去,至少他们从前有遇见的机会,但是她眼前这个是个深宅妇人,她能在哪儿见过?
月慢端着供果走来,扫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怎么样,王妃娘娘漂亮么?”
“当然。”华盈寒随口应道。
“王妃娘娘当年可是咱们大祁的第一美人呢。”
华盈寒沉默不语,近来她和月慢打的照面不少,但她知道月慢对她有很深的敌意,她便也不会待谁友善,更无需多理会。
她们正整理着香案,太皇太后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叹:“阿媛当初嫁给宣王,贵为王妃,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陪哀家母子吃尽了苦头,如今哀家苦尽甘来,她和宣王却都不在了。”
“娘娘节哀。”柳掌仪劝道,又言,“王妃娘娘贤淑温良,以尚书嫡女的身份嫁给宣王殿下,一直对娘娘和殿下不离不弃,为了维护殿下,还搭上了自己的娘家……”
“哀家现在想起当年的事仍心有余悸,要不是阿媛一家拼死相护,哀家还能熬到屿儿回来吗?”
等太皇太后走到香案前,月慢便焚了三炷香呈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持香祭奠,看着画像道:“只要哀家和景王还在,大祁便永远不会忘了阿媛!”
阿媛……
华盈寒又看了看那画像,人如其名,但是这位王妃和太皇太后母子三人之间的纠葛让人理不清。她对太皇太后有恩,为了护着丈夫和太皇太后甚至搭上了娘家,而坊间的传言说她和姜屿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太皇太后上完香,看向华盈寒和月慢问道:“王爷还没来吗?”
月慢颔首答:“王爷今早去了军营,一会儿就会过来。”
半个时辰后,姜屿才带着李君酌现身。
那晚李君酌让她一人陪着祁帝,这个举动实在大胆。姜屿没有怪他,可见姜屿对她的疑心已经消了不少,她还需再接再厉。
姜屿的肩上沾满了白雪,一看就不是带着仪仗慢悠悠地来的,而是策马在往这儿赶。
他一进来,殿里本就沉闷的氛围更添肃穆,大殿两旁的奴才们齐齐跪下去请安。
月慢早已备好了香,待她主子走来,便恭恭敬敬地呈上。
相比月慢的主动,华盈寒站在旁边连脚都没挪一下,反倒引起了来人的注意。
姜屿接香的时候,顺便看了她一眼。
华盈寒抬眸,他正好挪开目光,她看见的是他执香祭奠的画面。
她又一次见到了他不同于往常的样子,没有凌人的盛气,他看那画像的眼神很真挚,和以往随意敷衍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香,他是发自内心敬的,不是为了顺母亲的心意。
“屿儿,阿媛离世前对你说的话,你莫要忘了。”
姜屿将香插进香炉里,点了下头。
离世前还有话?
华盈寒凭着今早的所见所闻,大致理清了一些。
宣王妃嫁给宣王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是皇妃,母子的日子似乎不好过,后来遇上了一场风波,宣王妃的娘家为了保全宣王而倾覆。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宣王还是殁了,而宣王妃在生姜衍时难产,生完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她在离世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姜屿。
临终之言如果不是嘱托,就是回忆感慨,说些后悔和不后悔的事,然后宣王妃去了,姜屿放着已经到手的皇位不要,把她的儿子扶上了皇位,自己甘愿当个亲王。
这样的关系似乎真的不一般,应了那句——空穴不来风。
华盈寒没有费心思深究,有些事理清了又如何,理不清也没关系,一盘已经下完的棋,她一个局外人用不着关心什么人走过什么棋。
祭礼结束,太皇太后又在静慈宫里设了斋宴,召亲贵们前来赴宴。
今日这等肃穆的场合,连亲贵们都得穿素服,宫女和女官们更得身着缟素,头簪素花。
华盈寒和月慢忙完祭礼,又回到静慈宫,帮着柳掌仪布置斋宴。
宴席设在静慈宫后花园的偏殿内,布置宴席的事华盈寒以前从没做过,周宫若有宴聚,都是皇后主持,女官张罗。
月慢见她不熟悉,便将所有的差事都揽了过去,好在太皇太后和亲贵们面前露脸。
华盈寒不喜欢与人争,由着月慢一人去献殷勤。
殿里人来人往,宫人们端着菜进进出出,为了不妨碍她们,华盈寒打算出去等候,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一个急匆匆进来的宫女,“哗啦”一下,整盆汤水都泼在了她的衣裳上。
宫女好似吓坏了,放下东西便跪下磕头:“姑姑恕罪,姑姑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华盈寒和月慢都不是女官,但她们能被太皇太后召进宫来帮忙,可见深得主子器重,这些有眼力的宫女们便也称她们一声“姑姑”。
华盈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全是污渍,糟糕是糟糕,但她不喜欢为难奴才,只道:“没关系。”
宫女跪在地上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无奈怎么都擦不干净,越发心急:“一会儿娘娘过来看见姑姑这个样子,定会怪罪姑姑的。”
月慢在华盈寒身后悠悠地说了句:“还不去换身衣裳,等会儿怎么见人?”
“姑姑请随奴婢来,奴婢想法子替姑姑借身衣裳。”
衣裳当然要换,但素服人手一件,华盈寒找不到多的,只能靠这个宫女去借衣裳。
宫女带着华盈寒来到奴才住的院落,让她在一间卧房里歇息等待。
不一会儿宫女带着衣裳回来了,呈上衣裳道:“姑姑,大家今晚都得伺候主子,只有后厨的嬷嬷们不用露面,这是奴婢管嬷嬷借的,虽是女官的衣裳,但事出有因,娘娘必定不会怪罪姑姑。”
华盈寒接过衣裳,向宫女道了个谢,待宫女退下,她坐到床边,轻抚了抚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