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世子姜蒙,她在狱中以死谢罪,换得太皇太后怜悯。太皇太后把姜蒙接进宫里照顾,那孩子现在就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比起姜衍稍年长一些,却没姜衍活泼,坐在那儿有些木讷,不知是不是举目无至亲的缘故。
夜宴散了之后,太皇太后带着姜蒙回静慈宫,姜屿则送侄儿回长宁殿。
华盈寒跟在叔侄二人身后,看着姜衍一路蹦蹦跳跳的样子,唇边浮出一丝微笑。
后来李君酌有事禀报,姜屿带着他到一旁说话,将姜衍交给了华盈寒照顾。
“寒姑姑,朕听说宫外的元宵节挺好玩儿的,朕可以出宫看看吗,朕还没出过宫呢。”姜衍停下来,一脸期盼地望着她。
华盈寒蹲下身劝道:“陛下是万金之躯,怎能随意出宫。”
“朕想去看看嘛,你帮朕同伯父说说好不好。”姜衍摇了摇她的胳膊。
华盈寒转眼看向离他们有段距离的主仆二人,无奈地叹:“奴婢怎敢,王爷那个人,脾气就跟炮仗似的。”她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砰,就炸了!”
小魔王缩了缩脑袋,嘻嘻地笑了两声。
“你别吓到本王的侄儿。”
华盈寒再一看,姜屿已经议完事过来了。
姜衍转而去牵姜屿的手,晃着姜屿的手说:“伯父,寒姑姑真好玩,伯父把寒姑姑给衍儿好不好,让寒姑姑留在宫里陪衍儿。”最为祁帝这个提议感到高兴的,莫过于祁帝身后的宫人们。小祖宗调皮任性,一向难伺候,至今只有王爷身边的寒姑娘能降服,寒姑娘若能进宫来助她们一臂之力自然是好。
姜屿看了看姜衍,转眼看向华盈寒,一时没有作答。
姜衍又摇了摇姜屿的手,“伯父,好不好嘛……”
“时候不早了,陛下该回去歇息了。”姜屿俯身给姜衍紧了紧小斗篷,抱起姜衍,踏着夜色往长宁殿走去。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让华盈寒心里没底。谁都知道他对这个侄儿千依百顺,要星星绝不给月亮,讨个婢女这点小事更不在话下……
可她若进了宫,好比前功尽弃。
从送姜衍回长宁殿,到冒雪离宫,姜屿都没再提小皇帝的请求,华盈寒的心始终难放下。
今夜的景王府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奴仆虽多,还是那样安静,只有阖府上下辉煌的灯火彰显着繁华。
华盈寒独自回到住处,从前住了四个人的院子,现在还剩下她和湘芙两个。
她抬头,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天色昏暗,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只看得见灯笼映出了他挺拔的身姿,五官轮廓也是千里挑一,再加上和善的性子和乐观的心,难怪他能让谢云筝那个丫头念念不忘。
“怎么在这儿?”华盈寒走近问道。
秦钦笑了笑,“好些日子不见你,但今晚是除夕,不能不见。”
华盈寒看了看旁边的屋子,黑灯瞎火的,湘芙不在。
她放心大胆地上前推开门,让秦钦进去。
他的住处出乎了她的意料,而她现在栖身的地方,似乎也让他不怎么满意。
屋子狭小不说,陈设也着实简单,寒儿从小到大没过过什么千金小姐的日子,可也没住过这等简陋的地方。
“景王让你住在这儿?”秦钦皱眉问。
“这是月慢的意思,她主子从来不管下人的事。”
华盈寒打开床边的木匣子,取出今早刚领的几锭银子放到桌上,让秦钦收好,喟叹:“也不知我是不是和月亮犯冲,从前在大周有个郑容月,如今来了祁国,又遇上一个月慢。”
“怎么这么多银子?”秦钦看着那些银子,匪夷所思。
自打他离开大周,就再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若非景王身边的奴仆,恐怕攒上十年都攒不到这些。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正如你所说,他做很多事都没有理由,例如他今早在北城搂站了一上午,不知在看什么。”华盈寒给自己和秦钦倒了杯热茶。
“寒儿,我听说他……你……”秦钦话到嘴边,却有些语无伦次,只是眉宇已不经意深锁。
“什么?”
“如今府里到处都在传,说你已得他……”
秦钦还是没能将话说完。
华盈寒独自琢磨片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捧着茶杯一叹:“流言蜚语,三人成虎而已,没有的事。”
“我是怕你急着替将军报仇,委屈了自己。”秦钦又看向桌上的银子,毫不犹豫地将银子往她身前推了推,“这些你拿回去,我不能要。”
“你若要跟我较真,那我欠你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华盈寒自顾自地笑了笑,“从前只要咱们一块儿上阵,那些本该我挨的刀和箭,都被你冲上来抢了先,你保护了我十年之久,现在换我来帮你,天经地义。”
“寒姑娘在吗?”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华盈寒放下茶杯,起身去开门,只将门拉开了一丝缝隙,以防外面的人看见秦钦。
小厮拱手:“寒姑娘,主子召见。”
大雪还在下,夜里风疾,暖阁里的纱幔在风中乱舞,使得在暖阁中独酌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这样孤寂的样子,华盈寒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移步进去,行了礼,问道:“王爷还不睡?”
姜屿端起酒壶倒酒,没有看她,淡淡言:“陛下的提议,你说本王是该点头,还是该拒绝?”
“王爷想听奴婢的意思?”华盈寒接着道,“王爷若想听实话,还请恕奴婢不太会说话,若有冒犯,请王爷多担待。”
“讲。”
“其实照顾陛下比服侍王爷要轻松不少。”
她一句话,就换得他漠然抬眼瞥了瞥她。
“不过真让奴婢选,奴婢想要留下。”华盈寒说得认真。
姜屿收回目光饮酒,问:“为什么?”
“上次奴婢是侥幸逃过一劫,但奴婢自知愚笨,并非她们的对手,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万一罚俸成了家常便饭,奴婢还怎么活?”华盈寒叹道,“像王爷这样大方的主子,换做谁都想赖着不放。”
她眼前这个人就像一座孤城,任谁都探不到他的想法,城府还极深,她只能用这么市侩的理由去应付,既表达了想留下,还能让他不怀疑她别有用心。
“本王又凭什么要依你的意思?”
“虽不知王爷满意与否,但奴婢自认办事还算得力,对王爷有用。”
抛开那日她帮他掘出了平王这个有异心的兄弟不说,他故意让下人们误会,利用她使太皇太后不再逼他娶妻纳妾,还利用她让别有用心的月慢心甘情愿地滚回太皇太后身边。他连面都没露,就解决了身边的几大麻烦,说起来是她功不可没。
这些事姜屿没有明说,她猜到了也没有说破,点到为止是因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