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又言:“哀家多给了你一晚上,你就该明白,如今只有哀家能救月慢的命。”
“娘娘……”柳掌仪脸上的泪痕渐渐干去,太皇太后的意思她知道,她这次恐怕逃不掉了,如果娘娘不拦着景王,景王今晚就能让她们母女坐实了弑君的罪名。
太皇太后突然提出搁置此事,是想最后给她一个机会,一个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机会……
只要她认了罪,太皇太后就会保住月慢,她的女儿还能活下去。
她若不认,等明日景王再拿出别的证据,她和她女儿一个都逃不掉!
柳掌仪不再哭泣,望着太皇太后,徐徐问道:“娘娘当真愿意保月慢无事?”
太皇太后心里一沉。她们是几十年的主仆,柳掌仪如此相问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有数。柳掌仪在试探她的心意,看她是否会说到做到,保住月慢。
如此试探的背后,是柳掌仪打算抵死不认的心意松动了……
话已经说出口,她这个主子的自然没有食言的道理,遂点了点头。清晨。
华盈寒睡了个难得的好觉,她从梦中醒来,透过窗户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心里惑然开朗。
她待的地方是她的新住处,一间干净又宽敞的屋子,该有的陈设都有。窗前的花架子上还有一束新摘的梅花,使得整间卧房里都盈满了花香。她身下的床榻宽大,再也不是那个一翻身就得蹭到墙的木板床。
她是很能吃苦头,什么逆境都承受,挤在一间巴掌大的屋子里也不觉得委屈,但若是有福可享,谁愿意吃苦?
华盈寒坐在窗前梳妆,推开窗户望去,一眼就能瞧见姜屿的寝殿在前面不远处,那曾是她绞尽脑汁想要潜入的地方,如今已能随意出入,可是她里里外外都看过了,没有发现那些东西的影子。
她想问姜屿,又始终找不到能供她旁敲侧击的话茬子。
华盈寒正看着姜屿的寝殿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人在门外唤道:“姑娘起了吗?王爷让姑娘过去用早膳。”
华盈寒梳头的手顿住,一绺青丝搭在肩头,应了声“知道了”。
姜屿昨日说不用她再干婢女的差事,但是她若不端茶送水,还真不知应该在他面前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觉得拘泥。
她去到暖阁的时候,仍旧给姜屿沏了杯茶,俯下身将茶放到案几上,退到一边站好。
姜屿抬眼看向她,又瞟了眼他对面的位子,唤她:“坐。”
华盈寒看了那位子一眼,从前除了太皇太后和姜衍,还没有谁能和姜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连皇亲国戚们都没有这个资格,再是他的吩咐,她也得掂量掂量。
她察觉得出姜屿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已不仅仅是一个“好“字足以形容,他都快不拿她当下人了,是福是祸,她心里没底。
“这合适吗?”
“你昨日不是在怨本王平白无故地把你关了五日?”姜屿端起她沏的茶浅抿,又道,“就当本王向你赔罪。”
“奴婢还从没见过谁拿早饭赔罪。”华盈寒话虽说得嫌弃,还是上前两步,敛裙坐到他对面。
无论合不合适,这个尊神她都开罪不起,他对她好,仅仅意味着她的日子能好过些,但是她在这儿又不能独善其身,还得秦钦的处境着想。
华盈寒刚拿起筷子,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瞧,是李君酌来了。
李君酌不止脚步急,神色也有些局促,埋头往这儿赶,进来便拱手,“主上,事情有变,柳掌仪昨晚在狱中自尽了……”
华盈寒默然放下筷子,心里不免一沉。
她听姜屿说,柳掌仪昨日面对绿琇的指证还打死不承认,一个劲地喊着冤枉,仅仅过了一夜,柳掌仪就连挣扎都不再挣扎一下,直接以死来一了百了?未免蹊跷。
还有,柳掌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月慢,如今姜屿还没给个处置,柳掌仪就对女儿的死活不管不顾,也说不过去。
姜屿听见李君酌的禀报,眉宇间仍旧淡漠,不动声色地夹了块糕点到华盈寒的盘中,似乎丝毫不觉得意外。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华盈寒嘀咕了句。
“太皇太后昨夜去过地牢。“李君酌徐徐言道。
姜屿的神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默不作声地舀着粥,看样子,此事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太皇太后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又很会揣测人心,母亲心里有什么打算,他应当一清二楚。
李君酌禀报完不久,一声高呼传来:
“太皇太后到——”
华盈寒顾不上吃什么早饭,起身同李君酌站到旁边。
她瞧向门外,见太皇太后一改往日的淡泊素净,穿着一袭富丽的凤穿牡丹锦裙,头戴金钗步摇,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华贵,纵然眉目肃静,也透着不容藐视的威严。
“母后。“姜屿也起身行礼。
“柳掌仪的事,景王听说了吗?”太皇太后边问边走到正前,代替姜屿,坐到了主位上。
姜屿点了下头,以示知晓。
“死无对证,那依景王看,这桩案子接下来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