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作声,姜屿也没急着说下句。他又不曾取过妻,不知除了说要给她名分之外,还应该说些什么,是应该提什么聘礼?还是应该给她或者她的家人一些东西?
“本王即刻命人安排此事,你若有什么要求,本王会一一满足,无论是厚待你的家人,还是……”
华盈寒一个劲地摇了摇头。她深深地呼了好几口气,还是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话不是打击却胜似晴天霹雳。别的女子八辈子都盼不来的福分,到她这儿不是幸事,而是死劫!
“你不愿意?”姜屿的语气忽然就沉了。
华盈寒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她若就这么拒绝,一定会惹怒姜屿,他那个性子,纵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不知酝酿了多久才说出口。她一瓢冷水泼过去,反而会引火。
若想让姜屿知难而退,也不是没有别的说辞。
“奴婢不想嫁人,更别说当妾,我……我娘说过,给别人当妾……当妾没出息。”华盈寒吞吞吐吐地道。
以她的出身,下辈子都配不上正妃的位子,连侧妃都显得牵强。她不止身份差着十万八千里,连她这个人也不讨太皇太后的喜欢,过不了太皇太后那一关。另外照今晚夜宴的情形来看,姜屿的正妃之位应当是属于上官婧的,没她什么事。
前路困难重重,以此为借口,姜屿想不放弃都不行,何况他再是喜欢她,也不见得会喜欢到不计较身份、宁肯忤逆自己的母亲也娶她当正妃的地步。
果然,他沉默了。
华盈寒感到了短暂的轻松,他再沉默一会儿,她就可以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主动行礼告退,让此事不了了之,明早她再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办自己的差事,就能让这一页自然而然地翻过去。
想到这儿,她才大舒了一口气,打算在心里默数十下。
时间流逝,等华盈寒数到第九下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要转身行礼准备,可是她的脚还没来得及挪动半分,身后竟传来他极为干脆一声:
“好。”
华盈寒的心里又慌了起来,他的回答,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本王许你王妃之位。”
华盈寒神色骇然,人也更加木讷,愣得迈不出半步。
她甚至都没察觉到他是何时靠近的,他就已伸出双手从身后拥住了她,将手温柔地环在她腰间。
“真拿你没办法。”姜屿搂着她,声音沉而缓,又满含宠溺。“要立你为正妃,母后那里定不好交代,为防母后对你的成见加深,本王本想等你有个一儿半女之后,再去和母后提此事,既然你不同意,早给晚给都是给,本王答应你就是。”
华盈寒浑身一僵,心中所有的弦都似绷紧了,仿佛轻轻触一下就会断掉,会惊破她所有的理智。
姜屿紧挨着她,俯首轻嗅她的长发,发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他抱得愈紧,一时间不想松手,在她耳畔轻吐道:“盈盈,今后你不许再惦记别人。”
华盈寒骤然回过神,心里已是慌乱不堪,乱到甚至不知理智为何物。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后果,用力地从他怀中挣脱,跑到前面站定,回过头,怔怔地看向他。
姜屿锁起了眉宇,神色凝重,似乎不明白她这是何意。
“奴婢配不上王爷,不敢接受王爷的好意,还请王爷收回刚才的话。”华盈寒徐徐言道。她再也不想逃避,就看着他的眼睛,说得郑重。
“你说什么?”姜屿拧紧了眉,“难道王妃之位还不能让你满意?”
华盈寒摇了头,“奴婢从没想过要当什么王妃。”
姜屿也是一怔,试着猜了猜她的心思,缓缓相问:“你是对本王的安排不满意,还是……”他顿住了,唇角微微扬起,话音反而轻松了不少,“还是一切都只是本王的一厢情愿?”
华盈寒看着她,眼底都是惶恐不安。
她若是不满意,眼中有的会是期盼,盼着他能读懂她的心思,满足她的愿望,而不是害怕;若是害怕,只能是在害怕他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本王知道了。”姜屿沉沉地应道。
他的神色恢复了淡漠,他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健步离开了暖阁。
华盈寒还愣在那儿,只觉自己像是犯下了滔天大错,且无可弥补。
他竟然……竟然肯让她当王妃?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笑过之后,眼眸渐润。
华盈寒的视线模糊了,看不清前面有些什么,她移着步子向外面走去,下台阶时险些跌倒,可是没有人来扶她,再也没有人会朝她伸出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华盈寒既害怕又茫然,她快要撑不住了,而她在这儿只有一个依靠,她开始加快脚步,从走到跑,朝着后院而去。可等她到了后院附近时,她又如恍然大悟似的止步不前。
她喘着气,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如今这儿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姜屿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她刚刚才拒绝了他,倘若她现在去找秦钦,被姜屿知道的话,不止她活不了,秦钦也得没命。
华盈寒浑身一软,靠到了墙上,倚着墙壁闭上眼眸,垂在身侧的手蜷成了拳,连连反砸着身后的墙壁。
再是难,她也不得不独自承受所有。
她默默靠了一阵,待心绪稍稍平静之后才转过身,走出两步,又觉得她已经不宜再回主院的住处。她回头望了望后院里面,沉下眸子,选择进去。
子夜已过,李君酌一直守在他主上寝殿外,从这儿看过去能看见寒姑娘卧房的窗户,可是里面迟迟没有亮灯,他便知寒姑娘还没有回房。
他又回头看向殿门,主上回来时神色并无异样,却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关了好一阵了。
奴才们正端着服侍主上就寝的东西等在外面,可主上既没唤他们进去伺候,也没吩咐他们离开,总之一句话也没说过,不知是不是和寒姑娘闹了什么矛盾。
李君酌等了一阵,还是不见那屋里有人,他知道主上哪怕和寒姑娘闹了矛盾,心里也会担心寒姑娘。他敲了敲门,禀道:“主上,寒姑娘还没回房歇息,是否要派人去找?”
里面没有丝毫回音。
一个端着水盆的奴才答:“奴才方才看见寒姑娘跑去了后院。”
奴才的话音刚落,殿门处霎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外面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坏了,齐刷刷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