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不敢,孩儿自幼长在陇西郡大漠那儿,那儿有好多的月氏族胡人,我们受他们的影响,生性直率,想什么就会说出来,所以,孩儿觉得母后本是娟娟少女,不能穿那些黑的灰的衣裳糟践自己,孩儿觉得我们母子如同姐弟之属······”
“放肆······”
“娘,比如孩儿手中这花,昨天开得还好好的,今天就残了,明天就败了,你不带可惜了,天下没女人配得上戴它,所以孩儿就放肆了。母后,还有一件更大的大事儿,使得孩儿务必要来找你,孩儿如果对你遵照先帝遗诏来为你办一件大事儿,这不算谋逆对吧?”
“遵从先帝遗诏,这还用问吗?当然不是。”
“那就请母后转头看过来。”
张嫣听了缓缓一转头,忽然脊柱强直,呐呐低叫一声:“上苍,······,皇帝,你······”
“母后你都见到了,今天这一切,孩儿如果有罪,请母后发落······”
“我?······陛下,你小小年纪太可怕了······”
“可怕的人才可用,孩儿只是体恤母后,母后今天如果怪罪孩儿此举,要杀要剐,孩儿没有半句怨言。”
“你不是一个小儿?你···唉,哀家累了,起驾回宫,回宫!”张嫣起身仓皇离去,忽然,停下脚步,一咬牙,收了少帝手中拿的牡丹花,看了一眼远处那个魅影······上了车辇。一声脆响,大家惊叫一声,原来她手中的碧玉洞箫掉落尘埃,摔断成两截,昭仪正要俯身去捡,听得张嫣开口道:“走吧,不要也罢!”
终于,请太皇太后吕雉封吕姓外戚王的议题终于摆在了桌面上来了,这次太后临朝,刘泽第一个出班奏道:“昔日高帝定天下,分封子弟为王,现在太后守天下,臣愿为天下首倡,请太皇太后分封你的后家昆弟子侄为王。”吕后听完,含笑看了大家一眼,问:“众卿家以为呢?”樊哙、周勃赶忙出班道:“臣等以为这无所不可······”
吕后道:“那好。哀家按照大政来办,吕氏一门退出临时的官职,离开汉宫,没有话说,但这一个小小要求是应当的。开汉以来,吕门功高,天下昭昭,哀家深知自高帝以来,论功行赏是最基本的一点,所以,哀家请皇上封吕门的吕台、吕产、吕禄为王,这没有违背汉律吧?请众卿家议一议。”群臣们意见大势所趋,一齐齐声附和道:““臣等以为这无所不可······”
谁知吕后的话还没说完,王陵脖子一硬,道:“当初高祖皇帝曾经刑白马而盟誓,立誓言曰,不是刘氏而为王者,天下人可以共同打击之,诸君难道都不在当场吗?如今高帝崩。惠帝新丧,你们一个个的在这当口,请封外戚吕姓王,诸君这是纵欲阿意,将来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现在要是对吕氏封王,不就是违背了先帝的约定了吗?”吕后一听,脸色红白不定,气急败坏道:“你?······高帝那也没有说功高就一律不能封王啊?万事总有例外吧?那他还不是封吴臣为现在的沙王吗?好了,哀家没有也不会专断,三天后上朝再定夺······请大家议一议再定吧,相国,你辛苦了,今日退朝了吧。”最后一句分明是不容置疑的,于是,大家各怀心思鱼贯而出,王陵愣了半天,也只得悻悻而出。
王陵愤愤地去追陈平,一直追到汉阙之下,质问道:“陈平,你是左相,这事儿还用再等三天再议吗?这其实很明白,你为什么不出来说话?”陈平窘迫半天,才答道:“这件事儿营陵侯造势而趋,势在必然,如今顶风面折庭争,无用也。”王陵怒吼道:“以前人人说你是阴谋鼻祖,我还以为是别人嫉妒你,今果不其然。”说完,一口啐在地上,拂袖不顾而去。陈平望着他的背影,暗道:“终于等得出头鸟了,王君只知道不急发,祸及身于前,却不知道急发祸及身于后,老王头,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少帝二年,太后张嫣终于走出了长安宫,她今天要去汉帝陵五陵原,祭祀长眠在那儿的惠帝安陵。当一身胜雪缟素的她走出和惠帝朝朝暮暮七年之久的大夏宫,忍不住两行珠泪滑下白玉雕琢的面颊。她细细地回望长安宫,细细地审视紫云千重下的琼楼玉宇,还有宫里鹤监放出凌空翱翔的丹顶鹤,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从本来已经上了的凤辇上,毫不迟疑地走下来,一招手招来宫官们,吩咐道:“来吧,我们一起关上宫门!”听得大家一楞,她又重复道:“关上宫门······”说着,自己带头动手,将那两扇朱红宫门推起,这一来,众宫官们便一起动手,将那两扇朱门掩上。
张嫣又吩咐道:“走吧,哀家走出宫门再登车。”于是,她在宫官宫娥们的拥簇下,从御道一直走到了长安宫大门,来到巍峨屹立的汉阙下,再深深看了一眼,仿佛是在做最后的道别,又仿佛是记在心底,然后走到天尽头,再也不回来似的。更为诡异的是,她今天出门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来送,外大母太皇太后吕后,母亲太长公主鲁元,父亲宣平侯张敖······都没有。
最后,她登上了素车,在白马的护卫下,白茫茫掩盖了天街,等出了城市,又雪压阡陌,一路驰骋,她过午到了目的地——长安北原。北原后称五陵原,是西汉五位皇帝的长眠之地。
此地地处关西平原北部,南临渭水,被靠北山,惠帝安陵相望他的父皇汉高祖刘邦的陵墓长陵。现在这儿朝廷备有守墓人和戍守的军卒数千人,建有鳞次栉比的享祠,那可是朱门深院,以供皇族后裔来祭拜的时候居住。
安陵的享祠,是一处不大,但绝对是精致到有些奢华的行宫,就在张嫣未到之前,宫中的郎官们在郎中令审食其的督课之下,进行了严苛的打扫和布置。当张嫣一到,所有的宦官们全来谒见,张嫣只是淡淡来一句道:“都起来忙去,明日可要大祭呢。”大家听命只得喏喏而退。张嫣又吩咐一句道:“哀家乏了,垂下帷幕先歇着吧。”于是,那行宫里的层层帷幕次第垂下······
到了半夜,忽然,一声响亮惊呼在炸响,道:“起火了,起火了,安陵行宫起火了,快救火,张太后还在里面,快救火啊······”只见行宫骤然间浓烟滚滚,火光烛天,也不知这安陵行宫发生了什么?以至烈焰熊熊,也不知这太后张嫣能否逃过这生死一劫,是否葬身火海?正所谓,
暖香红焰一时燃,
缇幕初垂月落天。
堪恨兰堂别离夜,
如珠似泪落樽前。
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六十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