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听不见吗?本王饿了啊······”
“求求你们了,给一口吃的,猪狗吃的也行啊······”
“苍天,是我错了,求求太皇太后的,求求我的王后吕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可怜可怜我吧,赏一口饭吃吧,就一口也好,我要饿死了······”
可怜的赵王刘友,由少年无知的轻狂,终于为了活命不得不低下高傲的王者头颅,可他能唤醒吕嘉这些铁石冷血的兵丁吗?一切仿佛哭泣哀嚎都是石沉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绝望了,也后悔了,看来哀求是没有用的,他怒了,忍不住血在烧,猛地取下墙上的箜篌,骤雨一样弹起来,放歌道:“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污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
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中天举直。
于嗟,不可争兮宁早自裁。
为王饿死兮难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好一首饿死歌,虽然是沸腾满腔怨毒,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所有人都一齐抛弃了他,真的不是,真的有人在挂念他。一个人是他的亲娘,太妃赵子儿。可怜的赵子儿,自从帮吕后用尽心机整死石夫人,心中有不能原谅自己的愧疚之后,就得了漏尿的妇科病,整个人就憔悴了下来。她用大部分时间静静地反思过往,越来越为自己当时化身吕后的爪牙,对自己的对手,刘邦的诸夫人们整得惨不忍睹,没少助纣为虐而痛悔得自己不能原谅自己。此后,她万念俱灰,心如古井,没事儿就往宫里的国庙坤大真人祠,去拜女娲、华胥娘娘忏悔,求神庇佑自己的儿子,默念如有报应就报应在自己身上吧,只要自己儿子平平安安。可是,没想到她等来的吕后相中了自己的儿子,非得用他来做政治婚姻,做一个诸吕之女嫁给诸刘王孙的首个牺牲品的消息。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个性,宁折不弯,而且,自己似乎早有了种种不祥的预感,还早作绸缪,定了自己美貌聪敏的内侄女,并经过了太后应允,凑成了天作之合。后来,她得悉他们两人好得干柴烈火一般,正庆幸神明庇佑,没想到这横祸天降,吕后强嫁吕氏女给自己儿子做正妻,她当然明白吕后的意思,那不就是要在自己儿子身边安插一个监视他一言一行的钉子吗?看来天意如此,自己就是再怎么折腾,也是难逃此劫的,就在她的心越揪越紧的煎熬时刻,没想到的是,听得官宣汇报来京,说是刘敬,季布送亲邯郸,传言她儿子竟然识的大体,和吕素相敬如宾,她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但她做梦也没想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婚背面,竟然是闹得那不叫一个不欢而散,而是要有一个你死我活,再后来,她住在深宫,从此音信渺茫,就不大知道了······
兴许是她对天地虔诚敬畏,真的感动了上天,这一天,她久静思动,忽然想到去宫苑走动走动。
当她来到宫苑的时候,窥见画窗里柳丝长,芳草行行,难免触动心思,就想起自己在远方的儿子来,好久都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忍不住一声悲啼。忽然,他看到一位铠甲将军瞪了他一眼,双眼射出凛凛寒光,从身边巡守而过,便招呼宫人肃立道旁,让那队甲士先过。就在那甲士将领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她清楚真切地听他说道:“赵妃娘娘,令子赵王现在已经被吕后召回京,现在被囚禁在赵王府邸受饿,快被饿死了,请娘娘立刻想办法去见他······”这一下,让赵子儿如同当头一闷棍,眼前金星直冒,晃晃悠悠,差点晕厥,她不能相信啊,没多久前,自己儿子还在封国好着呢,可就在这时,她听得风送来一句话:“臣乃季布一诺千金的季布是也!”这一回,她深信不疑了。
这消息如同一声晴天霹雳,顿时,轰炸得赵子儿六神无主,她觉得天地异色,双脚像踩了棉花,晃晃悠悠,哪有心思在游园,仓皇回到寝宫长秋宫。她疯了一样絮絮叨叨起来道:“大家快点预备吃的,什么都行,饽饽拿大的,我儿饿着了,我可怜的儿啊,你安能受饿肚子的苦?你都不如一个贩夫走卒啊你,儿啊,你等着,娘来了娘给你送吃的来了,今天,娘就是拼上一死,也不会让你吃不到一口吃的······”没过多久,赵子儿已经张罗了半车食物,失魂落魄地就要出宫。
就在这时候,她身边的宫官实在是忍不住提醒道:“太妃夫人,赵王备受饿刑,那是朝廷的意思,我们就这么去送饭,那不是逆之而动,我们能送进去吗?”赵子儿梦呓一样答道:“我当年死心塌地为吕后爪牙,帮她干了多少有违天理的事儿,害苦了汉宫中不少姐妹,吕后心里不会不明白的,她一定会念及旧功,放过我们母子一码的走吧,快去救我儿去······”
当赵子儿急匆匆赶到赵王府的时候,她呆住了,原来,吕台和女儿吕素正好就在赵王朱门门第外面,这算什么回事儿?赵子儿懊悔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眼前这一幕,也太尴尬了,吕台和女儿吕素现在是害自己儿子到了这步田地的仇人,还是亲家翁和儿媳,他们要干什么?自己儿子都这样了,他们还嫌不够,是不是要害死他才干净?
但不管怎么说?儿子已经饿好几天了,再饿下去就没命了,想到这儿,她的心就开始刺痛。她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情愿不顾一切,想到这儿,她打定了主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吕氏妇女面前,悲切地呼号:“吕王,吕郡主,求求你们,都是友儿年少无知,冒犯了尊驾,应该受到惩罚,但他已经被饿好几天了,他也不至于有饿死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