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尴尬得不能再尴尬的见面会,当武负见到吕后的时候,她全程都没有抬头,更别说是直视吕后的眼睛,只是在重复一句话:“臣妇来见太后,有私密的话要单独说与太后,请太后救我,臣妇来见太后,有私密的话要单独说与太后,请太后救我······”周昌听了,耿直不服道:“现在案件已经见了眉目,你武负是其中重要的嫌疑人,现在来见太后,却要求单独说话?你居心何在?凭什么我不能听?”吕后看了武负一眼,武负还是复读机一样在重复:“臣妇来见太后,有私密的话要单独说与太后,请太后救我,臣······”吕后见状,沉吟良久,最后决定道:“周昌,本太后知道你质直,但是,这世间上,不是所有的话都得拿出来台面上,乾坤有阴阳,人类有男女,有些女人的话题,你如何偏偏要听?你先等着吧,我和武姐姐有些私密话题要说,你就别掺和了,本太后心中自有度。”
吕后一边说话,一边执手武负,就要进入内廷,看来这决定是不容置疑的,但突然间,周昌脖子一硬,双眼炯炯生出寒光,紧要牙关,怒发冲冠,一下子冲过来,横亘在她们面前,低吼道:“先帝得天下,约法三章,开汉之后,制《汉律》,法治社稷,任何人不得游离之外,凭什么太后以一己之私,和武负枉法?有话这里说?否则的话,请你先把臣的脑袋拿下来,臣也就不管了。”吕后鼻子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不顾大小尊卑了,虎贲军,把这个不知大小尊卑的人给我轰走!”吕后一声号令,廷尉虎贲军们上前,死死挟持周昌,周昌便蹲在地下,怒吼连连,就是不动。
吕后这时候,脸色也变了,正不知道接来该如何是好,突然,宫官来报道:“吕王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见太后。”吕后一怔,也不管眼前的周昌和武负了,朝门外一招手,道:“请吕王进来吧。”话音一落,吕后看见自己侄子吕产折腰趋步进来,一头叩到尘埃,悲切地道:“太皇太后,愚侄来见你了,咱家发生大事了,发生天大的事儿了······”一席话吓得吕后要蹦起来,诧异地问道:“什么?咱家发生大事了,发生天大的事儿了?是什么事儿,快说!”
吕产一听,立刻就遮遮掩掩,低声道:“请太后屏退左右······”这一句话刚落地,吕后马上就知道吕产的所谓天大的事儿,是有多少斤两了,便沉声道:“我们现在在论证轰动长安的中阳里灭门凶案,你咋赶着时间来了?天大的事儿?难道是你杀了武家四口不成?”
“太后,那哪能啊,小侄儿可是祭酒明经的读书人,是士子,怎么会杀人?还去杀这种淫乱男女的人?”
“那就好,既然不是你杀的人,我们这边正在侦办此案,你来瞎掺和干什么?”
吕产放声大哭道:“本来是不干咱们的事儿,可是······”吕产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对姑妈吕后的窃窃私语,旋即,两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诡异,一片灵异绿。突然,吕后呵斥吕产起来:“胡说,一片胡言,你是不是疯了?”
在这当口,吕产突然见了周昌,埋头就拜,口称:“终于见到恩公了,小可正要拜谢恩公昊天大恩。”周昌一听,猛然不知所措,问:“本官正在断案,你突然闯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产哭告道:“周大人,我的事儿就是有关这件正事儿啊,而且更急更大,我都不能再等了。中阳里凶案,蒙周昌大人推破,终于证明了凶手是另有其人,而不是现在狱中在押的那位少年,这就是你的恩德啊,你可知道吗?如今这个被冤屈的凶手,本是无辜的,还是我们家的人,是我的长子,也就是太皇太后的长侄孙啊······”
吕产说着,又对吕后哭诉道:“太皇太后,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小侄如何敢信口雌黄?难道你就忘了二十三年前你长侄孙定宽儿的惨事吗?”
吕后听完,抽了一口凉气,双眼已经泪花潸然,道:“若是提到这件事儿,我怎么会忘呢?你的孩子被拐,至今渺无消息,这些人贩子如此万恶,人人得而诛之,只是这么多年这孩子音信全无,如今就这么突然冒出来了?这······?”吕产回道:“这事儿很简单,请太后移驾出宫,去御史大夫府邸见一个人就全明白了。”吕后听了颔首,便对周昌道:“你看,你今天立了大功,帮我娘家找回了一个失散多年的丁男,本太后该怎么褒奖你呢?这样一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啊,万事有个轻重缓急,这样吧?武负的事儿暂且放下,容她回家,你可以指使军卒公人看护,不会有失,你先和本太后急去狱中救我的侄孙去,可好?”
局面陡变,周昌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吕后便让周昌回避,自己和那武负去了后堂,完成了这一次见不得人的见面,说了什么话,周昌是不得而知了,他只明白,这案子立刻就陷于搁浅的状态。就这样到了午后,吕后让人送武负回家,吩咐宦官导引,一行人裹挟周昌向御史大夫寺行去。
······
现在的周昌像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眼神逡巡,眸子里闪动着凛凛的黄色光芒,他在步伐细碎地走向猎物,那是食肉动物在发动捕食前的轻柔,他的眼前是高堂的肃穆,猩红色的帷幕洋溢着老者的温暖,他脚下的台阶在历数着······堂上没有人,他的目光在缓缓扫过,忽然,他的眸子如同点燃了一团火焰,他从怀里俯身拿起一件神秘的物体,举起在眼前端详,他的手由于激动,颤抖起来,飞快地收了起来;他没有停下来,双手在紧紧拨弄,突然,他的手一用力,拉出一根丝带绦,上面是血迹······
周昌的脸凝重下来,紧咬嘴唇,双眼充满了血丝,他喘起粗气,恶狠狠嘀咕道:“难怪酒娘武负对我说,你别问了,不要逼我,否则你会后悔的?难怪吕太后屡屡阻拦,阴谋鼻祖的陈平要推荐我来办这件案子?难怪身为京兆丞官的张苍,宁可装疯也不去查这件案子?原来你们目的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是想让我结出一个权贵枉法被处事大,草民虽死也无关紧要的结果,因为这个结果一旦不是这个结果,只怕是我周昌不堪忍受之重啊,原来是你,原来真凶是你······!”也不知这周昌到了哪儿?遭遇了什么不堪忍受之重的惊天后果?那皇城里中阳里的血案凶手,抽丝剥茧,拨开层层迷雾,最后会是谁?这汉宫迷案会是怎样的结局,正所谓,
一波未平息,
一波复又起。
赤色宫门里,
累累尽杀机。
预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九十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