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先是惊疑,等他看清楚是官兵的时候,他终于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儿。忽然,他听得马上的灌婴一躬身,叫道:“末将奉了太后口谕懿旨,宣代王接旨,‘今汉匈战事既平定,故宣代王及薄夫人立刻进京,不得有误,如有不从,即以谋反论处!’”代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那薄夫人更是面如死灰,惊叫:“什么?你说什么?诏书说让我们立刻回京去······”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呢?
原来就在代王刚刚离开长安的时候,在未央宫鸿台的偏殿里,步履匆匆的朱虚侯带来一位神秘人,只见他头上戴着黒纱毡笠,身上一身黑色大氅,蒙面纱里露出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他抬头看看坐在上头高座上的吕后,“噗通”一身跪了下去,道:“匈奴左贤王曼丘臣来投大汉,愿立首功,以表明心迹······”吕后不冷不热地回道:“好了,朱虚侯都把你的事儿告诉本太后了,你就说你来要立什么首功就好了。”
“禀告太后,代王的事儿从始至终是一场骗局,什么匈奴兴兵犯汉,什么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了,什么对他代王必然要讨伐而取之而后已,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留侯的计谋,为的是让代王能从长安脱身。”
“曼丘臣,你是匈奴的左贤王,匈奴国过了大单于就是你,你这样的人,还加上你们匈奴人虎狼本性,哪有什么诚信可言,本太后凭什么相信你?代王是本太后之子,为大汉戍边立藩,你想我中你的离间计,骨肉相残吗?”
“哈哈哈,太后圣明,臣能做到匈奴左贤王的位置,决不是偶然吧,应该还是有点头脑吧?不是因为非常的变故,我不会舍弃我的左贤王之位来求太后吧。我跟随大单于多年,从他做世子的时候就开始了,我对他忠心耿耿,可没想到,到了年老的时候,他变了,竟然听信如今世子稽粥重臣的谗言,罢免我的官职和土地,最后将臣一家放逐,臣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太后!”
“如此来说,本太后更是不能听你的话了,也难怪你能千方百计接近朱虚侯,最后得逞见到本太后,原来你是为报仇而来。到了这份上,你是既有投汉的真心,更有报复匈奴的真意,所以,你的话就不能让人信了······”
“哈哈哈,好,就冲太后这个态度,我终于放心了,我放心拿出证据了,这是当时我在我们匈奴龙城龙庭,获得的代王刘恒,让他的中尉宋昌送给大单于的密信,里面说得清清楚楚,是他用留侯计谋,通过朵儿公主这一出戏,出兵犯边,扬言匈奴兴兵犯汉,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必然要讨伐而取之而后已。你们果然就中计了。”说完,取出密信高举头上,宦官接了,递与吕后,吕后打开细细看时,脸色渐渐变了,最后,拍案而起,咬牙骂道:“代王果然可恶······”一边的朱虚侯马上回报道:“臣暗中监视代王一路回国,他们一开始还从容无异,等后来出了潼关,突然昼夜兼程,分明是亡命而去。”
吕后怒道:“传大将军灌婴率骠骑兵,追击代王,让先不要急,等他们去边关送回了朵儿公主,匈奴罢兵以后,再传本太后口谕,宣代王母子立刻回京,如有抗命,以谋反论。你和樊哙率大军殿后,如果代王哗变,直接殄灭之。”朱虚侯刘章高叫一声:“臣听命!”这朱虚侯刘章为什么要对代王下手呢?暂且不表,后面自见分晓。
再说灌婴所率的骠骑铁骑已经包围了代王,可是,这是在代王自己的封国境内,就这么束手就擒似乎也太不合适了。张武一声唿哨,代军也是将戈戟掉头,箭在弦上,眼见得一场火拼在所难免。就在这时候,斜刺里樊哙杀到,大吼一声道:“樊哙在此,我奉太后懿旨,前来迎代王和薄夫人,其余的人等,都给我靠后。”说完一马当先,将灌婴和他骠骑军排挤靠后,这樊哙呐喊声声,督课自己的步军上前征战,代军阵脚移动,两军裹挟着向前奔去。灌婴本要上前助战,一看到樊哙口口声声在多余自己,他又是吕太后的妹夫红人,妻子吕嬃现在正得势,心里凉了半截,一挥令旗,他的整个骠骑军全都收住马缰绳,驻足观战。
这时候,代王那边发生了什么?原来樊哙的步军只是在外围对着灌婴的骠骑军摇旗呐喊,并没有真的实战,不但如此,还包裹着代王的人马缓缓脱离战场,慢慢移动出灌婴的视距之外,代王和薄夫人立刻就懵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只见樊哙突击前来,对代王道:“代王放心,我不是来取你回京的,你要是这次回京,你们母子两个就没命了。你赶紧回自己的封国吧,只要你回去了,成了既成的事实,太后就会改变主意。其实她也是一时想不开,要不然的话,她就不会只是口谕让你回去,而是下正式诏书了,你过了这个节点就会没事。”代王立刻感激道:“大将军的大恩大德,小王就不言谢了,或会有期!”
樊哙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代王,老臣这匹马快,我让你骑走。”代王懵了,愕然问:“舞阳侯,你这是何意啊?”樊哙笑道:“这还不明白吗?都有台阶下。”说完下马,将辔头交给代王,对他和薄夫人催促:“你们快走吧,走了我好喊救命。”薄夫人顿时涕泪双流,道:“多谢大将军······”事发紧急,代王无暇再问,以催胯下的樊哙坐骑,率代军飞驰逃出萝山。樊哙看见代王去远了,还让自己的部属虚张声势,末了,叫声喊,兵败如山倒,回头逃窜,高叫:“汝阴侯快来助阵······”脚下一滑,一头栽倒。
灌婴催马前来,看见樊哙跌倒尘埃,满脸是血,道:“代王好生了得,早已脱身回代县了,我也被他的部属所伤,马匹也夺了去。如今代王回了国,形势变了,我们就不能一味穷追猛打了,若是有变,可不是你我担待得起的。”灌婴应道:“舞阳侯说的是,那我们为今之计,只有先回长安,将实情禀告太后,再做定夺。”说得樊哙连连颔首,灌婴一见樊哙受伤,赶紧让随军医家去包扎医治,然后,两军会合一处,折回长安。
樊哙、灌婴、刘章回到长安,见了太后复命,刘章本来站出来先要说,不曾想樊哙大咧咧插在前面,道:“臣是主帅,特来禀告太后实情,现在匈奴已经罢兵,退出我们汉家的边城安阳邑,代王已经回国,那是木已成舟,还要是等蛇进洞了扯尾巴,不但无益,而且无功,不如承认既成事实,厚抚代王母子,让他们戍守关外才是上策。”太后道:“这还要说吗?你们都辛苦了,舞阳侯你也为国负伤,该好好歇歇,都不要再说了,本太后自有应对,那就让宗正府邸,下达文书,厚抚代王母子,就说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了,就让代王好好治邦,休要再有其他的顾虑。”樊哙、灌婴、刘章听了一起谢恩,退出汉宫,到了这个时候,代王终于挣脱了吕后罗网,回到了自己的代国,连母亲薄夫人也逃出汉宫,皆大欢喜。
吕太后眼见得汉匈两家一场血海之争,最后变成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好结局,心中大悦,便问起当时的细节,道:“当时大单于态度怎么样?”说到这儿,樊哙仰天长笑,突然,他浑身一震,枯坐在了那儿,良久不见动静,吕后一见好不纳罕,便问道:“舞阳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声大笑之后,就不说话了,你······”可樊哙还是不应,双眼圆睁,像是人俑一般,太后觉得不对劲,示意郎官一眼道:“怎么回事?你过去看看······”那郎官见了樊哙瞠目结舌的,浑身发憷,但太后有命,岂敢不遵,壮胆子上前,叫一声:“舞阳侯······”忽然,轰一声,樊哙熊躯倾覆,似乎大厦坍塌,立刻,整个汉宫大殿上暴发出一声惊呼:“不好了······”
也不知这樊哙身上发生了什么?汉宫再度将会怎样的地动山摇?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七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