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云舒是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后,一向勤政的武安侯竟然破天荒的休了几日假。
总领朝纲的人突然抛下朝政消失了,每日的奏章堆满了卫尉府的案头,多少军政大事等着他拿主意,乱成一团。
司马凌没奈何,只得勒令他尽快还朝。
裴越看了看禅房紧闭的门,对传御令的人摇摇头。
“让侯爷自己待着吧,你回去向陛下禀告,侯爷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几日。”
内官很为难,“裴统领…这…”
却突然见门开了,楮铭出现在晨曦里,墨发披肩,一身素净的竹青宽袍,脚踏木屐,满院落花下款步走来,潇潇肃肃。
裴越见他神色有些憔悴,想来这些天确实神伤,试探着问了一句:“侯爷?”
他停在院子里梨花树下,任落花飘满身前发间,抬头看这暮春,鹧鸪悲啼,芳菲落尽,到底是有些伤感的。
“你先回去复命吧,我稍后就会回平都。”
那内官一喜,立刻行礼退下了。
楮铭往宝相去,桓氏果然还在诵经,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跪坐在旁边。
桓氏放下木鱼锤,也不看他,淡淡的道:“何所疑而来?何所见而去?”
“疑所疑而来,见所见而去。”
一切层层剥开,都是这般血淋淋的残酷,母亲离开,云舒身世,他的宿命…
他也许真的是注定孤独的,母亲阿姊冷眼相待,好不容易有了想亲近的人,却还是这般蹉跎。
桓氏终于侧过身来看着他,这个她骨肉连心的孩子,她当然知道,他对何人动了心。
“佛经里说: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见如来,你见所见,却往往非所见。”
楮铭微诧抬头,这是母亲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他想再说什么,桓氏却站起来走了,留他一个人跪在佛前。
这几日云舒有点郁闷,楮铭那厮好不容易消停了几日,也不知道上哪去了,然后回来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有谁起哄去喝酒,他都会冒出来阻止,云舒着凉朝堂上咳了几声,他便一直盯着自己,吓得云舒硬生生忍住了,有一天更过分,众人一起聚会,他递了面前的一盘新鲜桃子给云舒,众人笑得讳莫如深,这个,是传说中的“断袖分桃”吗?
云舒盯着自己手里的食盒,是早上楮铭送过来的,说是如果喝药苦的话就可以加这些,打开,竟然是满满的三大盒蜜饯,这种东西,好像是秦国的礼品,吃了不腻牙也不会催内火,还挺贵重,这个武安侯,她是喜欢吃甜食,可是也不会像孩子一样喝药要吃蜜饯的。
第二天是一篮子的葡萄,云舒也不知道这季节他上哪弄的葡萄,但是还挺好吃,楮铭带的话是,上次见她盯着葡萄画看,想必喜欢,让她想吃什么就吃。
…这是,以为自己快不行了?
在第三天云舒见他拿着乾灵寺的粟米糕后,终于忍无可忍了:“璟瑜,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云舒,叹了口气:“我有话和你说。”
于是百姓们又看见一身朝服的云王和侯爷“鬼鬼祟祟”的进了一家小酒馆。
他认真的说:“玹玉,我都知道了,你要是心里难过,就什么也不要管了,朝中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你就在王府中安心静养,我答应你,有生之年都不会对云家怎么样。”
云舒知道他肯定是中计了,心下欢喜,面上露出哀戚神色:“璟瑜,既然你察觉了,我也知道你私下去查过,不想骗你,你知道当年云家的处境,不能没有顶梁柱,好在我多年经营,云家现在足己自保,只是…我还放不下桓弟。”
“你不用忧心的,有我在一天,一定能帮你护住云述。”
“我自知欠你良多,只是残躯苟延残喘,没办法再帮你。”
云舒都快被自己给感动了,她现在,可是没剩多少时日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