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每一年到了那一天,少年王诩都会记得带她畅玩一番。只是父亲去世后,她冷了亲近他的心思,就算是他带她食用的是更精致的美食,也远没有了小时躲在竹林里,二人分食烤焦了的“寿糕”时的畅意与亲昵。
莘奴默默地接过了那红色的发绳,突然灵光一闪,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样了。
这发绳是民间女子出嫁时才买来束发之用的。编织得扁扁的发绳在竖起的头发上缠绕二指宽,甚是别致。
她小时每次跟王诩偷偷跑出鬼谷,看见有新娘出嫁,都会一脸艳羡地看着那新嫁娘涂抹着燕脂,系着红艳艳的发绳。于是又吵着也要买来系在自己的头发上。
每次她拽着他的衣袖嘟着嘴摇晃时,少年都是一副无可奈何地表情道:“什么都要!你可是现在就要嫁人?哪个人会要你这磨人精?”
那时的女娃也是不知羞耻,竟然鼓着腮帮,懵懂无知道:“没人要正好,便嫁给诩哥哥你!倒时你要天天给我做饭洗衣,系红发绳!你若乖乖的,我给你生个胖娃娃可好?”
犹记得当时的少年听了,只是冷哼一声,伸手去捏她的脸颊道:“天天不吃饭,瘦得跟个皮猴,也还好意思要生娃娃?别人是十六岁便可以当娘,你只怕是十八岁当娘便是早的了,这般的浪费米面,我才不要!”
这话自然是惹得小女娃不依地大叫,最后直保证会不挑食好好食饭,要他一定十八岁时给自己系了红发绳……
小时的傻气,蓦然再回首一望,真是叫人垂汗。
可是王诩却还记得自己小时的童语岂不是更加的幼稚可笑?
回过神来时,那红色的丝绳已经被她出神时惯性地如缠蛇一般萦绕在手指上了,她急急想要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那死结。
王诩伸手将她拉扯到了自己的面前,伸出长指,耐心地替她慢慢解开。
莘奴感觉到触碰自己手背的长指微微泛着凉,心内的烦闷倒是有了宣泄的口子,生气地将解开的发绳扔回到了他的怀中,道:“既然已经受伤,为何还要出来吹着凉风?这是什么东西?我最讨厌红色,你自拿回去吧!”因为扔得用力,那发绳缀着金坠的绳尾弹起,啪的一声,打在了男人的脸颊之上……
莘奴没想到自己这一下这么用力不由得一愣,只见面前的男人冷冷地瞪着她,脸颊起了一道被抽打的红痕。她虽然心虚却不想再看男人的脸色,径直往回走去,可是走到院门口时,她顿住了脚步,并没有转身只问道:“你明知魏国凶险,为何要来?”
身后传来的是拐棍驻地的声音,男人在一瘸一拐地挪向屋内,接下来便是房门被用力合拢上的声音。
当莘奴再回头时,那屋门已经紧闭。月光倾洒下,只有那一条红色的发绳孤独地被丢在了地上……
第二日,莘奴起了个大早。她昨夜便命厨下准备了大块的牛尾,准备熬煮羹汤,除了牛尾以外,还有已经敲开的牛骨棒,露出了白嫩的骨髓,只等着一会入锅。
待得水开后,莘奴按着郎中给王诩开的方子又加入了牛蒡等生骨补髓的药材,然后与骨头一起放入鼎中熬煮。
因为火候要看管得宜,一刻都不能离人,若是太沸失了药性,太温吞又逼不出好汤头,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莘奴便一直守在了那炉鼎前,盯着火苗出神。
就在这时,廉伊寻到了厨房,少年的身后背着包裹,一副将要远行的模样。
原来廉伊因为早先莘奴想魏王提及的缘故,被一纸王令掉转道都城大梁。少年虽然心有不甘,可他冷静下来也只自己并非那王诩竖子的对手。再说眼下莘姬已对他起了猜忌,若是一味迫害王诩,反倒引得莘姬心里不美。
廉伊经过家族破灭之事,心思比同龄人早熟许多,纵然有再多愤怒,冷静下来后也明白此时不宜再对王诩压迫,否则自己和莘姬的情谊便要先断送了,只能日后慢慢图之。
于是便决定今日一早便来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