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通自言自语嬉笑怒骂,使我的心情缓释了许多。
待步行至练兵场宴台旁,一领兵命令我们在阶下排成一行向东而立。
我身旁的兵丁将我往后拉扯着,再度告诫我们需列队整齐,站好别动。按他那话来说,老实一些,就像站成一排盛装的盆栽。
眼前是未尽的歌舞,左侧高台上七八张案几,跪坐着数名饮酒啖肉的男人,还有一名身着乌袍的披发道士,年纪各有不同。
我分析着所见的家具器物摆设,方才房中时新一些,有床,有桌,有椅。当然,胡凳这种小家具几千年不衰,自是有的。不再是更早时候的矮榻,座席,像是唐朝之中晚期。
而现在,南北朝,隋,初唐的东西,又出现了……
所以这个国家引领了最早的混搭风潮?
我正思考,姑娘们却在小声叽叽喳喳。
她们好似以为得赦的机会到了,纷纷往前挤着,希望能够站在前排,得来展现自我的机会。独独剩苹果,青衣姑娘,还有我,被沉在了队伍后头。
也好,不用我再忙着去扯一把她们的衣衫,予以提醒潜在的危险。
再看宴席间,头带幞头或冠帽的男人们多是高谈畅饮,音笑夸张。
唯有一老者,样貌约近六十。举止较为收敛,表情沉静,不入其流。
我偷偷观察,虽说老者只是常服,腰间却好似有个金鱼袋,想必身份定是贵重。
再看主座有二,他又入座其左,那当是以左为尊了。只不过尊是有了,有没有“权”却是另一说。
说话间两个仆从活抓了一只仙鹤上来,送呈宴桌。那坐于主座之右的长脸型男人将插在烤羊腿上的匕首拔出,直接抹了仙鹤的脖子。
鹤唳之声直冲云霄,凄惨之极,闻者悚然。
而那男人面上带喜,拿酒樽利利索索接了鹤血,招待众人。并神采飞扬的推荐盛誉这“绝世补品”!
位左的老者忙不迭掸去溅在袖上的血点,一脸不满却绷着情绪,未曾开口阻止,只冷漠的推远眼前的血酒。
此刻瞧起来,倒像是权利不及长脸男人的样子。
副座的一众尝到血味愈发兴奋了,各个开始眼睑发红,瞳孔中似有烈火奔袭。那领头的长脸男人一脸痛快,又狂饮一杯后呼道:“各位,不如开始下一个节目?”
“好啊,好啊!”
有人开始兴奋的拍桌子。
基本上各个奉迎又期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惬意。此时活活放干净血液的仙鹤耷拉着脖子,被拽着膀子掂了出去,毫无生机可言。
长脸男人与披发道士交换了眼神后,重重击掌两声!
我们眼前的舞姬闻讯退场。
黑压压的兵丁从远处而来,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一方巨大的铁笼!估有百十平方,体庞身重,直累的那些人躬身如牛,气喘连连。
这四方铁笼再加顶盖,皆用厚实铁网盘织错就,星月下闪着寒光。
因是网状皆有大孔,从外往内看去视野又极为清楚,像极了马戏团里珍禽异兽杂耍表演时的安全屏障。
等以木轮将巨笼挪动到了练兵场正中央,众兵丁便分工而事,一半手托笼网,一半拉紧绳索。等铆足了劲,喊起号子,一刹间用全力往上托举铁笼,而另一边以闪电之势将木轮拉出。
随即巨铁坠地,铮铮作响,尘飞土扬!
待兵丁们挥汗下去了,另有数人从角落牵出一顶“囚车”,封的极其严实,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直到铁笼之门打开,将“囚车”中的东西撒进大笼里,这才惊煞了我们!
那是一只半大的老虎,爪如铁钩,蹄若磐石,健硕无比。
可见它猛虎归山之势,在笼中打转飞奔,再一个加速“咻”的一声往上窜去,铁网仓啷啷直冒火光!再蹚蹚蹚侧奔落地,敏捷利索。接着它狂啸一声,声波远震,怵目惊心!
我不由得将指甲硌疼了手心提醒自己镇定。
旁边的姑娘们已然有小声的惊呼。
那长脸男人拍着手从席间站起,夸赞手下办事得力:“甚好甚好,这小兽精神十足,孔武有力!”
席间之人,除了老者,纷纷交换了眼神,似是已准备好品鉴一场盛大演出!
长脸男人眼前儿的一名宦官得了授意,揣着把拂尘,走到宴台石阶前与我们阴阳怪调半说半唱道:“经仙师观星取象,尔等生辰之日定会出聪慧不凡女子一二,召入宫中,以助天子。圣上恩准,特派左相与王爷前来筛选。既称聪慧不凡,定当能与虎兽抗争!王爷恩慈,特挑未成年幼虎,另每人可选兵器一样,助尔等顺利过关!”
他的薄眼皮抬了抬,对看守我们的兵卫努了努嘴:“押过去吧。”
我们的人堆已然炸开了锅!嚎哭声、惊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我身边的苹果姐姐话未听完便瘫软如泥,倒地不起,晕厥过去!
我的脑袋当即如雷击中嗡嗡直响,外从头皮内到脑髓,麻若死木。
再有一股电流自百会穴穿了进来,穿透了全身再扎入脚底,钉的人动弹不得!
唯有心口的连番绞痛,才使我有点不一样的知觉。有无形手掏心,难受非常!然而疼痛有时又能使人清醒,这才不使我倾倒在地。
我努力找回自己的知觉,吸气!大口的吸!再吐出,均匀的吐出……
如此反复几遍,慢慢手指有知觉了,身体回血了一些。
刚刚能够抬眼看看人群,一个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撞死在石阶前。
我告诉自己必须摈除感情像个机器,只做必要的事情,绝不能有情绪的干扰。
我缓缓的迈步,坚决不能叫身后的兵卫推搡了我,以保持好自己的节奏。
我终于来到这排武器架前。
斧钺钩叉、刀枪剑戟、绳索棍棒,样样皆有。前头的姑娘们大多已经选好,当然也可能是蒙头拿了一个,长短不一握在手中巍巍抖搂着。
没有一样会用的。
唯觉得见正对着的一把匕首图腾熟稔。
匕首,短剑也!
我拿住它,在掌小巧趁手,出鞘青光盈盈,有一种指引,冥冥中使我认定了它!
“呵,那就在这畜生吞下我的时候,刺穿它的喉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