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看着两场大戏,顺便在戏园子吃了燕京风味的晚饭。半天下来,果皮瓜子皮吐了一大盅,这才散戏回府。
舅舅已从神策军下值回来,不知他忙了什么,搞得一脸一手黑黢黢。
我不禁噘嘴叹道:“舅舅啊,干起活来也别太实在了,您肯定脏活累活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在盆里搓着手,轻声说道:“舅舅我功夫不如别个,才干也一般,再不多出些力,人家就会说舅舅我仰仗着皇后娘娘,在这北衙吃闲饭。”
我十万个不乐意:“这就是您自己想的太多了!吃闲饭?公爵官家的闲散子弟都往北衙南衙塞,您若还算是吃闲饭,像李成蕴这种的就成什么了?那简直是狗占马槽了!”
一席话惹的舅舅和外婆笑不拢嘴:“菟儿啊菟儿,你怎么总这样看待蕴哥儿啊?也别老说人家以前了,这不是中了乙第,马上要当官了么!”
我一撇嘴:“他当官也是糊涂官!他能干个啥?不如安排他到馆驿得了,平生最会玩,就让他为各国来的使臣安排节目,这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嘛!”
外婆戳我的脑瓜儿:“过分了啊!他就大你一岁,跟你一样的心智,能要求他做成个啥?也得等他长起来呀!”
我一撇嘴:“三岁看八十!人家展君也不过十七八而已。”
外婆虚瞪我一眼,拉着舅舅在饭桌坐下,把几样热菜推到他的面前,舅舅跟着大快朵颐起来。
外婆拍了拍他的手臂:“昼儿啊,许夫人今个儿悄悄跟我说了。许家二小姐对这门亲事是心里答应的。许夫人的原话就是:别看她文静话不多,若要是不满意,态度可不是这样。娘现在就是等你点头,若是行,我这就进宫回禀娘娘去。”
舅舅的筷子停了,呼口气说:“阿娘,我知道您看上的人定不会差。只不过若我娶了别人,怜娃该怎么办……”
外婆恼了:“又是怜娃!又是怜娃!李家不是说了吗?只想着把那疯丫头养在身边安生度日就好!”
我坐在一边瞧着,心潮翻涌,私心是有的——从今日听来的话中便知,许薇莹奉命在查所谓的官银案,若她成了自家人,该是对我凡家有利的。
可是这份私心拉扯着我,心中钝疼钝疼的,舅舅明明喜欢怜娃姐姐!若我也为棒打鸳鸯添砖加瓦,那也对舅舅太过残忍了!
外婆一扯我:“菟儿今日也见过那许二小姐了,来,你跟你舅舅说说她是各样的人品,齐整不齐整!”
我面有难色的说道:“舅舅,婆婆,你们可知这许薇莹背地里是有官职的?”
二人同时间看向了我:“官职?”
我点头:“是!我方才想了许久,刑部之下是暗中设有一个「察事司」的,司中有掌司,作司。而第三把手,就是司丞,统领执行。这许薇莹,今日有人唤她许司丞。想来我的分析,不会有误。”
外婆一惊一叹:“哎哟,若真如此,这二小姐还是个有才能的人物啊。”然后又清清嗓子小声与我们说道:“你们这些小辈,难道就不懂我的苦心吗?首先,她乃是吏部尚书之女,吏部是干什么的?主官一众官员的官署,你舅舅娶了他家的女儿,今后的前途那不是又加了一层保障?凡事啊,都别让娘娘一个人为咱们家操劳,咱们也得反向为娘娘计议不是!娘家有了实打实的地位,皇后在中宫不是坐的更稳了!”
“苏昼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没有你答不答应的份儿!明个我回了娘娘,紧接着就找媒人往许府下聘去!”
舅舅紧皱眉:“娘!您容我考虑两日不行吗?”
外婆一拍桌:“考虑考虑!自打我跟你说这事,时间可不短了啊!你也三十而立的人了,该懂事了!”
舅舅双手搓着头脸,一副焦心火燎的样子!
我扯了扯舅舅的袖子:“舅舅,要不然,就叫许薇莹先过门,怜娃姐姐嘛,后过门呀~”
舅舅眼睛一闪又一暗:“怜娃也是堂堂相爷之女,怎好叫她为妾。”
“谁说为妾了?不是还有平妻一说吗?你们男子家,又不受困于择一夫而终,妻妾成群多正常了?难道你只娶了怜娃姐姐,就不纳妾了?现在无非是,多了个许薇莹而已。”
外婆一拍手笑道:“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你瞧,小菟儿看的都比你清,亏你还是当舅舅的!”
舅舅正色说:“这样吧,我素来愿听凡大哥一言!若说心中佩服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今天接到信儿了,凡大哥正在回京复命的路上,三日就到!阿娘,三几日总能等的吧?”
我已经雀跃起来了:“爹爹要进京了!天呐天呐,怎么才告诉我呢!”
舅舅轻拍着我:“你呀!本想一进门就告诉你的,还不是被你们把话岔开了!”
外婆也点了头:“行吧,到时候咱们坐到一块,也算是各抒己见,一并商议。”
共识达成,舅舅这才拾起筷子,继续用饭了。
而我心中,已经美出了气泡泡,像是院子桃树上,刚刚结出的一粒粒小桃子,夜灯一照,甜美又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