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嬷嬷见我和李成蕴两个不说话,咂嘴一句,这俩孩子。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被顽童逗乐的笑意。
翠嬷嬷也是个糯糯的慢性子,她挽着袖子,手臂上露着被水猴子咬出的伤疤,把菜里仅有的两根海参,一人一个的夹给了我和李成蕴。
李成蕴吭哧一笑:“嚯!没得还以为我李家破产了呢。”
一旁的管家说道:“公子啊,老爷说了,借机改改你那花钱大手脚的毛病,一切供给从简。”
李成蕴把海参夹回到翠嬷嬷的碗里,然后撇着嘴说:“不就是粗茶淡饭么,以为就能难住我了?”
管家掰着手指头,分配着接下来的花销。我噙着海参到巧嬷嬷嘴边,和她一人咬了一半。然后我对管家说:“是分过来的例银不够吗?我随身还有银票呢。”
管家笑着:“唉哟公主啊,近来票号柜坊不兑换银票了。”
我一惊:“啥?拿银票过去不给兑银子?”
他说:“是这样。朝廷下了皇榜,半年之内暂时不兑银票。若非要兑,得去官府提交事由写申请盖戳子,麻烦的紧。”
李成蕴冷笑一句:“变天了啊~”
管家站起身道:“没啥事需要公主驸马操心的,你俩好好处着不闹架就行了。”然后叮嘱两个护卫:“我往县里一趟换新币,你俩警醒些。”
“换新币?”屋里人几乎不约而同的问。
“是,朝廷发布了新币【周元通宝】,得抓紧去换,十天后旧币就停用了。”
吃饭的人全部把玩起了筷子,谁都能嗅到朝代更迭的味道。
天擦黑的时候管家才回。
他呼噜着一头臭汗端起凉茶就饮,咕咚咕咚一番叹口气:“哎,兑新币的人真多啊,硬是在太阳底下排了半晌的队。”
我们翻开布袋,拿出一吊吊新币看,我的第一反应是,唉~,这钱怎么好像轻了。
李成蕴捻着一枚铜钱来回翻看,幽幽一句:“可不是轻了么,你瞧瞧中间那个方孔,比旧币大了一倍。”
“嘿,还真是。”
管家说:“剪边钱呗,这也算是一种。只不过剪的不是边,是心,一样的。”
我扭着眉:“那就是说,现在的一文钱不值一文钱了,那物价,不就该上涨了……再说!拿旧的一文去换新的一文,民众们岂不是亏了。”
李成蕴嗤笑道:“是亏,血亏。少说贬值三成。”
翠嬷嬷皱眉一句:“那,庶民们就愿意吃这个哑巴亏?”
管家一挥手:“哎,现下物价暂时还未上涨,不过我觉得是快了。一方面是底下的庶民民智未开,他们许多不懂其中的门道。另一方面啊,就算知情,也敢怒不敢言。朝廷放权到了乡长,抓到一个散步反动言论的,都有赏金。”
我心想,国库这下子就充盈了,但也呲着白牙问道:“你去换新币的时候,真的没听到任何民怨?”
管家默默道:“公主是没去县里看,满城张贴着告示,告示上书,朝廷用人之际,全国募兵。凡家中有年满十五岁男丁且非独子的,皆要出一个青壮入伍。兵役期限五年,但凡是配合朝廷颁布新币的顺民之子,可减免两年,总期为三年。”
李成蕴听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这样一对比,好像旧币换新真的仁慈好多!”可他旋即脸上挂上了羞愤之色:“这样的苛政,有我父亲的功劳!”
全场寂然了。
五月端午,去买粽子和香囊的时候,物价还如旧,算是叫民众开开心心过了个节。
到了五月初八,我缠着婆子一起去早市买肉,待屠户耍着剔肉刀对婆子报了价后,她口水都喷了出来:“啥?比往常贵了一倍?”
屠户咧嘴无奈笑笑:“没辙啊大婶,现在市面都是这个价,没有一倍,贵四成罢了。”
我拉着婆子:“咱们去买羊肉吧,我不爱吃猪肉。”
婆子拍拍我的手背:“小娘子喂,咱的拿手好菜就是红烧肉,正打算晌午给您烧一道呢!”
那屠户按要求切下一大块猪五花,用荷叶包了递过来收了钱,整个人喜笑颜开:“两位是今儿最大的客了,旁人一听涨了价,好些扭头就走的。这位小娘子可别觉得羊肉便宜,都一个样,该涨的都涨。我这两天货都没敢多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