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圣人却把一旁为自己绞发的宫女推开了,又走到案旁,拿起了那几封折子,先前他本是不信,如今见陈敦果然说话疯疯癫癫,行事颠三倒四,便放下心来,又想到他爱美色这一点,不由笑出声道:“不用带他回来,他不是瞧不上朕给的几位美人么。”
梁连兴又叫余下的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那小太监,只听圣人道:“你先头说,他救得是谁?”
小太监便道:“奴才只知道是齐恩侯府的二姑娘,却不知道具体姓名,只是看着年龄还小,约莫十三四岁年纪。”
圣人又问道:“你还说他又去找了钰娘,他二人又说了些什么?”
那小太监便把他二人的对话细细说了,圣人听了,便笑道:“如此说来,他果真是见一个爱一个了。”
那小太监也点点头,又道:“而且郡王他、他行事轻浮,言语多有调戏,实在、实在…”
“好了,你下去吧。”圣人自然知道他没说出的话是什么,又对梁连兴道:“这齐恩侯府的二姑娘,很出挑么?”
梁连兴汗颜,只好道:“老奴也未曾听说过这位姑娘,不过她既然是太子侧妃谢娘娘的妹妹,想是不会差到哪儿去。”
“只是未免性子太为懦弱,倒管不住这阎罗王。”
梁连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又听圣人道:“倒是钰娘,因为朕没把她嫁给五郎,到现在还在和朕怄气。”
梁连兴这才揣摩出一点意思来,只回道:“县主毕竟还小,有些事情一时还转不过来弯儿。”
圣人摇摇头,又道:“只是她这跋扈的性子,确实是我养出来的。”这话不接不是,接了就更不是了,于是梁连兴选择沉默。
圣人见他如个乌龟一般不敢接话,不由笑骂道:“往常朕没说话,你就能把一二三四都提了,如今朕叫你说,怎么反倒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梁连兴心道:“果然不是亲生的女儿,便是往日里再疼爱,都是为了这一日的‘用兵一时’。”
便道:“奴才虽然不是圣人肚里的蛔虫,可也把您对县主的疼爱看在眼里。”圣人点点头,也道:“她也长大了,该为朕分忧解难了。”
待梁连兴传唤伺寝伺帐进来给皇帝更衣时,自己便走了出去,见那小太监还在廊下侯着,便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也忙活一天了,赶快回去休息。”
那小太监便笑了笑,又凑到梁连兴身旁为他捶肩道:“干爹才是忙活了一天了,夜里头便叫我在这里替您守着,有事准保儿第一个通知您。”
梁连兴笑着拿拂尘抽他,口中骂道:“你个皮猴儿!”又道:“今儿个差事办的不错,叫圣人记住了你,日后自然有出息。”
这小太监又道:“我不求圣人记得我,只要能替干爹办事,不给干爹丢人,叫我死了都甘愿!”
“呸!你个碎嘴催的。”又拿手一拱,对着‘养心殿‘三个大字作揖道:“你如今可是在皇帝老爷脚下当差,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小太监也笑道:“我这不是给您表忠心呢么。”
又凑到梁连兴身边道:“干爹,您说今儿个这事,圣人他是什么意思?”
梁连兴一抬手就拿拂尘砸他脑袋,骂道:“簸箕大的脑袋斗大的心,圣人想什么那能是你我能知道的么?”
小太监只好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便道:“我是看那闽南郡王实在不是好人,而且那二小姐看起来可怜极了,要、要是…”
“要是什么?”梁连兴眼睛横了起来,翘起兰花指点着他道:“你是下半身没净干净还是怎么地,还在这儿给我怜香惜玉起来了?”
小太监被他堵了回去,此刻也说不出话来,他爷俩在廊外又站了半晌,听到自鸣钟声响,又见殿里的已经熄了,只听梁连兴幽幽道:“人呐,甭管你是金贵还是不金贵,都有老天爷要作践你的时候。”
那小太监听了,只觉得梁连兴这一声包含沧桑,便道:“干爹放心,真到那时候,儿子替您顶着,叫老天爷先作践我!”
便是梁连兴这在深宫久经沉浮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由心头一软,只是他片刻就清醒了,讽道:“就你这二两骨头,老天爷”又拿兰花指指着天道:“一脚踩下去,怕是连末子都没了。”
说罢,便转身回了西配殿休息。
却说若娘终于赶回了宴席,因她脸瘦了瘦,只好用帕子遮住,寻了好久才发现王氏等人,只见她扑上前去,脸却痛得说不出话来,王氏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忙把她的帕子拿开,他几人方才看清若娘情状。
“嗬!这是谁下的手,也忒没王法了。”小王氏最先发话,又要带着若娘去见兰娘,让她给主持公道。
若娘赶忙拉住她,只一个劲儿地摇头,王氏见了,便道:“你伯母说的没错,便是谁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咱家女儿打成这样!”
维安媳妇也在一旁道:“估计侧妃娘娘还未休息,我们此刻去找她,倒也不妨事。”
若娘不能开口说话,自然拦不住他们,只得跟他们一道回了兰娘住处。
因为有孕,兰娘已经洗漱好了,此刻正在床上躺着,又听紫苏慌慌张张进来道:“娘娘,若姑娘叫人给打了,老太太太太如今都在外头等着您呢。”
兰娘赶忙叫她搀着自己出去,刚一到厅堂,便看到若娘脸上那副惨状,登时气得喘不上气来,险些又惊了胎气,又走到若娘身旁,也不敢碰她的脸,只问道:“是谁打的你?”
又见若娘说不出话,便让人把纸墨拿出来,怒声道:“你是齐恩侯府姑娘,便是谁也没道理把你打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