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赴任官员影响太过恶劣,就在李君羡赶赴陕州驿馆的同时,洛宁、宜阳两县县令亲率兵力,于熊耳山东北山麓抓获了一批意欲对南崤道过往商旅下手的响马。不过经其头领招供,昨夜劫掠三泉驿、柳泉驿并非他们所为。
后经逼供得知,本次从盘陀山前来立投名状,争夺山寨座次的头领不止一人,昨夜劫掠三泉驿的头领,乃是之前打劫押送陈皮的千牛卫,来自熊耳山之南的外方山那批响马,其头领人唤大眼飞熊田邦。而劫掠柳泉驿的头领还是位老熟人,便是当日从曲江遁走,前宣义坊领主马从义,真可谓是冤家路窄啊。
响马一日不除,南崤道上人心惶惶,已经出发的商旅与赴任官吏又折返回了陕州驿馆,李君羡赶到陕州城时,城内城外人头攒动,货物堆积如山,驿馆、旅舍全都爆满,别说百余车货物无处停放,连人也是无有下榻之处。
那陕州刺史唯恐响马趁乱混进城来,骚扰滋事,加强城防之余,下令只许出不许进,李君羡差人去递上公验,也被城门郎日若无睹。眼见日影西斜,被拒城外的商旅多是又向西折回,寻觅小驿馆落脚,实在不行,与就近农户些许银钱物饰,也能勉强渡过寒夜。
三月的晚风并不温暖,陕州城又正好处于交汇口,不倾片刻,主仆三人已是瑟瑟发抖,衣衫裹了一层又一层,两个婢女在旁不停嘀咕道:“总不能让王妃夜宿城墙脚下吧?”
邱定也是第一次见清鼻长流的王妃模样,与任飞抱作一团,忍不住嬉笑连连:“早说了让你在临乡驿安心等待,非要心急前来,如今又怪谁人?”
“笑个屁,还不去寻些干柴,为王妃生堆火取暖!”
一路过来,宣义坊几位都伯也算是有了默契,二人并未怪罪郝呈的呵斥,只听任飞劝道:“生火也不是办法,那王妃生来娇贵,若真夜宿城外,一夜下来,非得落下病根,还是请明公再想想办法吧。”
哈一口热气,郝呈搓搓冻红的双手:“明公正亲笔书函呢!”
“公验都不认,会认书函?”邱定疑惑道。
“并非写与陕州刺史,好似是写于一位门下省秘书郎,其人祖籍便在这陕州城。”
说话间,李君羡已然写好书信,唤过邱定,将书信与一贯铜钱一同递上:“你且将此封书信交于城门郎,拖其送至城内上官府。”
闻言,阎婉捂着冻红的脸颊近前道:“可是那弘文馆直学士,门下省秘书郎上官仪?”
“正是!”李君羡肯定道,“那上官仪祖籍便在陕州,之前于长安时曾递过拜帖与我,那时我正忙碌宣义坊之事,乃萦娘接待,听说其春节前夕染了风寒,随后长安封城,未能及时归家省亲,开春后才告假还乡。即使此刻不在家中,想来其家人看到这封书信,也能想办法为我等寻一夜宿之地。”
“那上官仪精通佛典,善做文章,曾多次前去延康坊与青雀谈论诗词,我也有幸见过几面,却不想到了其家乡,将其人抛之脑后了,还是五郎心思细腻。”
二人口中所言上官仪,正是日后有‘巾帼宰相’之名的上官婉儿祖父,因上官仪帮小九李治起草了废武后的诏书,之后被武则天所杀。而如今的上官仪正当而立之年,才华斐然,为李二器重,就连自己赴任洛阳督监魏王堤的诏书,也是由其亲笔所书。
也正是因此,他才想起了上官仪的祖籍正在陕州,如若不然,还真不知今夜寄宿何处了。
城门郎收了钱,递送书信水到渠成,约过三刻,一身着绿袍的中年带着一个鬓角斑白的老者匆匆出了城来,见车马当中一群人围着篝火取暖,左右扫视许久,却因阎婉穿了婢女日常衣物,迟迟认不出信中所言魏王王妃究竟为何人。
还是那鬓角斑白的老者眼明心亮,只对三位女眷当中之人伏身拜道:“在下乃秘书郎上官仪府中管事,我家大人正于刺史府中议事,差我与本州司马前来迎接王妃入城。”
言罢,那身着绿袍的陕州司马忙附和道:“还望王妃宽恕我等来迟之罪。”
正身前出两步,阎婉温和道:“二位无需多礼!本州正遭劫难,我本不愿惊扰,奈何途中慢了几步,未能及时入城,不知如今城中可还有寄宿之地,容我等安身?”
话音刚落,绿袍中年急切道:“在下陕州司马洪泰,不瞒王妃,如今城内旅舍皆已客满,使君之意,乃是想请王妃暂住自家府上。”
“五郎意下如何呢?”阎婉侧眸问道。
“响马犯境,使君正忙,我等不便叨扰,还是看看秘书郎府中可有寄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