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响箭,李君羡马不停蹄向盘陀山奔去,奈何从昨日离开盘陀山时,绵绵细雨就未曾停歇,胯下烈马纵使能穿过泥泞曲道,却是无法在沟壑纵横的山间行进,抵达梅花岭后,不得不徒步奔向盘陀山。
好在先前陕州大军从梅花岭出发,攻打盘陀山,兵士沿路豁开一条道来,不至于一路为荆棘灌木所阻,一个时辰有余终是赶到了盘陀山脚下。
寇县尉等候已久,见只有李君羡与其麾下一众都卫赶来,而且众人多是神色匆忙,衣履泥泞,不禁关切道:“可是陕州出了变故,怎不见使君一同前来?”
缓了一口气,李君羡捂住澎湃的胸口:“虽有差池,却也是黄天护佑,算是暂时落定,使君正于硖石关善后,不知盘陀山这边形势如何,何以突发响箭急唤我等前来?”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细雨冲刷着寇县尉苍老的脸颊,好似洪水于沟壑之间奔腾一般。
上山的盘道湿滑难行,众人小心翼翼,边走边说,原来自薛进方与他带病赶回陕州后,寇氏叔侄又分派人手寻觅了一番,确是无有任何动静,想着春雨绵绵,不知何时才能落停,那二头领真若在山中,意欲遁走,也会折腾出动静,便叮嘱各处守军轮番休息守卫。
而那寇氏兄弟二人也是第一次担当大任,激动之情难以自拔,在那山顶的聚义坛中东瞧瞧,西看看,怎么也不肯休息。
好奇之余,寇冲坐上了寨主的虎皮石榻,俯瞰台下近千张石凳,颇有一股子君临天下的气势。寇腾虽为兄长,却也比弟弟大不了几刻钟,见弟弟玩闹自己也来了兴致,争着抢着要试试一寨之主的宝座是何滋味。
寇腾稍显体胖,坐上去后,俨然比弟弟更有君临天下的气势,寇冲自是不服,唤来几个洛宁县差役与陕州兵士,询问究竟谁人才有气势?
也是夜深了,众人正缺个乐子,打发漫漫雨夜,便撺掇兄弟二人比试一番,谁胜出了,自然谁更有气势。
二人一听,煞时间来了劲头,先是比试膂力,又比拳脚,每每都是相持不下,聚义坛内也热闹了起来,吃喝看乐,好不自在。哄闹中,有那也想试试一寨之主是何滋味的陕州兵曹,趁着兄弟二人较劲之际,摸上了石榻。
寇氏兄弟看似事事争抢,但遇到外人可不含糊,当即停手,将那不知好歹的小子丢下了石榻,这下可惹怒了陕州兵士:“何以你兄弟二人能坐,我便坐不得?”
兄弟二人平日在洛宁县当差,就有些嚣张跋扈,全凭叔父寇县尉庇护,这些年来,同僚才忍下胸中恶气,今日兄弟二人天降大任,本就心有不悦,如今又这般跋扈,一众差役纷纷附和道:“对!你我皆是差役,受命临时戍卫此地,只不过你兄弟二人走了狗屎运,与那李君羡走得近些,于使君面前混了个临时领军差事,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此耀武扬威!”
寇冲自幼在我有兄长与叔父庇佑,从不知晓什么叫做收敛性子,见众人报团取暖,叫嚣道:“不服你上来试试!”
洛宁县差役知晓他口中所言‘上来试试’,是指攻打盘陀山时,他兄弟二人率先从峭壁爬上盘道,搅乱了盘陀山的部署,阴差阳错,解救了在北面攻山的陕州军士,这份功劳,任谁也剥夺不了。
人类总是有一种习惯,对于相差自己太多的人,心中有七分鄙夷三分怜悯,若是强过自己,实力悬殊,却又是三分羡慕七分嫉妒,嫉妒生恨,恨意使得同病相怜之人抱团取暖,将强过自己的人孤立起来,显得他十分突兀,与任何人都格格不入,从而再嘲笑他,鄙夷他。
兄弟二人便遭到这样的对待,而且很显然,兄弟二人不懂得处世之道,竟直接与近百人叫板起来。
分派留下来的陕州军怎么也算是有过训练督导,岂会将两个小小差役放在眼里?当即应战,势要给二人点颜色瞧瞧。
聚义坛内高台下尽是星罗密布的石凳,唯有那虎皮石榻挪去,才能敞开一块空地,为防碍手碍脚,众人就要将那笨重的石榻先行移到别处。
这一搬就出了问题,先是八个汉子合力齐上,竟然微丝不动,又添四人,仍是未曾挪动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