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面色惨白,带着难以置信的疑问看着周恒,他只觉得此刻的周恒格外可怕,像一只沉睡多年的雄狮被惊醒,开始跟他算旧账了。
“很惊讶吗?惊讶我会知道这些,还有件事我没对你说,你后来问我爷爷有没有什么遗言,我骗了你,其实爷爷走的时候很痛苦,我守在他旁边看着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的嘴巴一直在动,我听不清,后来我终于听清了,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提起曾经的至亲,周恒仿佛回到了暗无天日的那天,他祈求上天求它慈悲,但是没有用。
机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周恒握着爷爷的手感受着他慢慢变得冰凉僵硬,直至最后一刻。
周父也面带痛色,他扶着床沿死死盯着周恒,明明是最亲密的父子在此刻却分别摆出了攻击和防御的姿态。
离得近了,周恒可以看到周父两鬓掩在黑发中的点点斑白,曾经年轻时的精神面貌也被皱纹占据了一角,他眼里似乎是有泪,可仔细一看好像又没有。
“别说了,阿恒,别说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恳求和悔恨,周父也没想到曾经那段痛苦难堪的往事早已被自己的儿子知晓,如今只想在他面前维持着微薄的体面。
可周恒似是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意,眼底带上胜利的快感,他低下头在周父耳边压低了声音,“他叫你逆子,可他直到走都看着门口,等你这个逆子来看他。”
周慧站在一边听不清眼前的父子两人说了什么,只是看着周父的表情越来越灰败痛苦。
提到周恒的爷爷,周慧也面带愧色,印象中那个老人家对她如同自己的女儿。
年轻的时候和周恒的奶奶总是容易产生矛盾,可每次只要周恒的爷爷在她就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与周父离婚后,周慧断了包括周恒在内与周家的所有联系,再后来就是周恒爷爷的葬礼。
周氏做的很大,老爷子的葬礼也是以最高的规格举办,也有媒体得到风声想要采访最后都被周父回绝,几乎A市D市排上号的人物都参加了。
也是那之后,周慧慢慢放下过去的成见和周父恢复邦交,和周恒开始联络感情。
而如今看到周父痛苦的模样,虽不知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心里多少还是软了下来。
“阿恒,他是你父亲,今天也是因为担心你才会和我一起过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为你好。”
周恒听到周慧的话后只是觉得可笑,他眼皮一抬,看着周慧的眼睛里全是冷意。
“你们现在倒是沆瀣一气了,左一句为我好,右一句为我好,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这么伟大。”
听到周恒的话,周慧有些难堪,“你,阿恒,我们终归是你的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知道......”
“所以呢,是我拦着你们不让你们生吗?说起来当年那个女孩肚子里不就是仗着有我弟弟才敢在爷爷面前指东道西吗?”周恒看着周父,话语在弟弟两个字上加重。
周慧听完脸色有些难堪,她看向周父,“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只有阿恒一个孩子。”
周父此刻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从前的浪荡不堪如今赤裸裸摊在自己的儿子和前妻面前,除了羞愧再无其他。
周慧还想再说什么,周恒却出言打断,“你们走吧,我现在已经不是渴求父爱母爱的年纪了,我知道对你们有责任,但是母慈子孝恕我目前做不到,至于其他你们想知道的,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他们会愿意为你们效劳的。”
“作为父母想知道孩子的近况竟然要问他的助理,阿恒,试问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吗?”
周恒平静的回看周母,“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以为少见的其实已经是平常。”
“什么事都可以问助理吗?如果我想认识那个叫冯陈的女孩子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记得之前我说过,在我面前怎样都可以,但不要去找她。”
“阿恒,我实在是不明白那个女孩子哪里好,在D市长大后来去了C市,父亲早亡母亲不详,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孩子,到底是有点手段的,让你一而再的围着她转。”
周恒掀开被子下了床,两只脚没有穿鞋站在地上,他越过周父走到周慧面前,“你调查她?”
“不可以吗?我总要知道什么家庭教出的孩子把我儿子迷的团团转!”
感觉到了无形的压迫,周慧刻意抬高了声音,仿佛这样可以在气势上拔得头筹。
“重要吗?什么样的家庭很重要吗?那你觉得我是在什么家庭里?”周恒不屑反问道。
即将喷发的火焰触到了冰山骤然熄灭,周慧顿了一下,“阿恒,我知道你在怪我。”
“不要再说这些了,怪与不怪重要吗?为什么不能尊重我的想法,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人生,还有那个劳什子未婚妻我统统都不想要。”
周恒压了压心里的火尽量放平声音,“我最后说一遍,调查什么的不要再出现,你可以在我面前闹,但是不准去找她,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儿子。”
周母还欲再说些什么,周父走过来在周恒肩膀上拍了拍,“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妈妈先走了。”
说完沉沉看了一眼周母,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她直接离开了。
看到两人离开,陈林拎着手里的保温桶和文件从隔壁的病房走出来。
整理好情绪他敲门走进周恒的病房,房内周恒还赤着脚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林走近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然后关心道,“地上凉周总还是穿上鞋吧,小心身体。”
说完打开保温桶倒出里面的汤,“我老婆专门给您熬得汤,说对身体好,周总不要嫌弃。”
周恒看了眼已经发凉的脚,走到旁边踏上拖鞋走到窗前看着外面。
正好周父和周母并肩从楼里走出去,两人面色不虞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陈林走近说道,“周董和夫人还是关心您的,只是表达方式比较激进。”
好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周恒眼里闪出碎碎的冰凉,“关心?他们在这里待了四十分钟,没有问过我一句有没有吃饭,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说着周恒低头看了眼逐渐回暖的脚掌,“连你都知道提醒我要穿鞋,他们的关心还真是特别。”
陈林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周恒,突然觉得这个年纪轻轻就站在巅峰不知为多少人钦羡的男人,好像格外的孤独。